苏汐柠脸上闪过丝不满。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战凯梓言语间多了丝嘲弄：“你选的那个男人，到现在也没回家，把孩子送回去干什么？”
听了这话，苏汐柠怔住，又后知后觉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她面颊烦热，忙推搡着面前山一般的男人：“你离我远……”
话还没说完，护士端着医疗盘走了进来。
一见里头两人的架势，护士愣了：“那个……病人该吃药了。”
苏汐柠又恼又羞，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战凯梓，气恼地侧过身。
简直丢人！
看着她绯红的耳尖，战凯梓眼底划过抹微不可察的愉悦，但很快又恢复以往冷漠的模样，朝护士道：“针掉了，帮她重新扎。”
护士迟钝地应了声，帮苏汐柠重新扎上了针。
苏汐柠根本不想去看他，尽管能感受到他如炬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护士正要把药给她，战凯梓突然把药接了过去。
迎上苏汐柠错愕的视线，他深沉的冷眸浮起抹试探：“我来喂她。”
苏汐柠怔住，先不说他这话有多暧昧，自己还有种俎上之鱼的任人宰割感觉。
护士呆呆啊了一声，想起不久前战凯梓抱着人着急冲进来，一脸紧张的模样，觉得两人大概是夫妻，便离开了。
苏汐柠脸色难看，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要干什么？”
战凯梓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热水：“怕你吐药。”
闻言，苏汐柠一怔。
她六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吃药时不慎被药丸卡住喉咙差点窒息，打从那起，她就很少吃药丸。
就算吃，也会被刺激到吐出来，所以后来生病不是挂药水就是喝中药。
她这毛病，战家人都知道……
苏汐柠刚想说自己来，战凯梓便把半片药塞进了她嘴里。
有些粗糙的指腹略显刻意地擦过她柔软的红唇，让她眼睫颤了颤。
“吞下去。”
战凯梓又把杯沿凑到她唇边，口吻像是在发号施令。
苏汐柠看着他，犹如提线木偶般遵循着。
本来就小的药丸被掰成了三小块，她很轻易地咽了下去，只是到喉咙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舒服。
明明知道两人这样太过亲密，可她就是没办法挪开眼。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个六年不见的男人。
他还是留着短寸头，脸庞依旧刚毅冷峻，但比起六年前，他气势更甚，一个眼神几乎就能让人臣服。
在苏汐柠打量他的同时，战凯梓也在用目光描摹着她。
六年不见，她还是那么漂亮，但眉眼间多了分为人母的沉静和温柔……
还剩最后一颗甘草片，苏汐柠终于回过神，窘迫地要接过药：“谢谢，我自己来……”
话落，伸出去的手猛的被攥住。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战行舟真的结婚了？”
战凯梓看着她愕然的眼神，试图在里面找到答案。
苏汐柠心一咯噔：“……当然，而且我们孩子都五岁了。”
“那也就是说，你跟我离婚后没多久后就跟他在一起了，甚至在怀着我的孩子的时候，就跟了他？”
听到男人怀疑质问的话，她下意识反驳：“不是的！”
战凯梓狭眸一眯，压迫感十足。
苏汐柠闪躲着他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离婚六年，孩子却已经五岁了，其中的时间差任谁都会怀疑她玩了个‘无缝衔接’。
她稳着呼吸，一再坚持：“我和行舟的确结婚了，也请你……”
挣了挣，手还是被抓的紧紧的，苏汐柠只好放弃，继续说：“也请你放尊重，我是你的弟媳。”
话刚落音，她便被轻轻一扯，战凯梓的俊脸骤然放大，距离近到已经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如果被我知道你在骗我……你知道我什么脾气。”男人盯着她，每个字都含着警告一般。
苏汐柠呼吸都不觉放轻了，嚅动着唇却发不出声。
战凯梓微微收紧手，话锋一转：“而且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苏汐柠愣了：“什么意思？”
“你怀着孕一走了之，回来又告诉我孩子没了，你觉得我不会生气？”
话语间的责备就像刺，深深扎在苏汐柠心口。
看着眼前跟自己纠缠了两辈子的男人，忍了不知道多久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全涌了上来。
正当战凯梓以为苏汐柠会吹胡子瞪眼的还嘴时，却见她低下了头。
‘哒！哒！’
晶莹的泪水滴在洁白的被子上，绽开朵朵灰色的花。
他心骤然一紧。
苏汐柠哭了！？
苏汐柠满心委屈：“比起你这些问题，我更想知道，六年前家属院着火，你为什么反锁房门，当时你已经厌恶我到恨不得我死的地步了吗？”
想到这些，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停不住。
低哑的啜泣弄得战凯梓心烦意乱，心更是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他放开手，别扭的语气很是冷硬：“这么大人了，你哭什么？”
苏汐柠抬眼看着他，更委屈了，泪水瞬间淌了满脸。
战凯梓脸色微变，心好像一下被软化了，他从没见苏汐柠哭成这样。
几乎是直接跳过了思考，他放下杯子，径自将人整个都搂在了怀里，轻飘飘教训了句：“不许哭！”
顿了顿，才缓和了些许语气：“房门不是我锁的，是沈筱语乘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回去锁了门，因为这件事，她被记了大过，没多久后转业了。”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战围，苏汐柠眸光滞了瞬，慌忙挣扎：“那又怎么样，你放开我……”
顾忌着她手背上的针，战凯梓箍住她的手臂，防止她乱动。
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一个欣长的身影匆匆跑了进来。
“汐柠！”
战行舟跑进病房，还没喘口气，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的瞪大了眼：“哥，你……”
苏汐柠脸‘腾’的红了，拧着整张脸推开了战凯梓，扭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战凯梓皱着眉，似乎很不满被人打扰，即便那个人是苏汐柠现在的丈夫。
他站起身，睨向战行舟：“你去哪儿了？”
战行舟回过神，上前站到病床边：“突然有点事耽搁了。”
说着，满眼歉意地看向苏汐柠：“汐柠，对不起啊……”
苏汐柠摇摇头，不太愿意说话。
“哥，谢谢你。”战行舟感激地看向战凯梓。
战凯梓绷着脸，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战行舟看见他抱着苏汐柠，竟然没有生气，他跟苏汐柠以前可是夫妻啊。
如果换做自己，看见苏汐柠被别的男人抱着，估计…ᵚᵚʸ…
‘叩叩叩！’
警卫员敲了敲门，敬了礼：“军长，司令让您回去一趟。”
战凯梓抿抿唇：“好好照顾她。”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等人走后，苏汐柠才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她擦去眼泪，沉沉舒了口气。
她望向战行舟，见他一脸心不在焉，不由问：“你怎么了？”
战行舟缓缓坐下，踌躇了半晌才回答：“我遇到小初了。”
听了这话，苏汐柠愣了愣：“然后呢？”
“我在书店遇见她的，她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大概是她的女儿吧。”
说话间，他有些颓然地揉着头发，眼底满是挫败。
苏汐柠看得出，他应该没有跟沈初打招呼。
“行舟，要不你去找……”
话还没说完，战行舟就摆摆手：“算了，如果她已经有了家庭，我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紧接着，他又把话题一转：“对了，你刚刚跟我哥……他不会知道了吧？”
苏汐柠连忙摇头：“没有，但我想他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战行舟叹了口气：“我妈三天后就回来，等见了她，我就回桐州，你呢？”
苏汐柠思索了会儿才回答：“我跟安安也回去，毕竟这些年在那儿教书也习惯了。”
况且留在这儿时不时面对战凯梓，这会让她受不了。
想起安安还在战家，战凯梓又回去了，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她立刻说：“对了，安安在战家，你赶紧去把他接走。”
“那你……”
“我没事，药水滴完我就回去。”
战行舟离开，苏汐柠疲惫靠着枕头，思绪烦乱。
在被战凯梓察觉安安的身世前，她得早点带孩子离开才行。
下午两点。
苏汐柠拿着药离开了医院，准备回战行舟家，没想到走到半路，一辆军绿吉普停在身边。
车窗被摇下去，安安的小脸探了出来：“妈妈！”
苏汐柠步伐一滞：“安安？”
紧接着，车门被打开，安安正坐在战凯梓身边，两人酷似的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父子。
她努力忽视战凯梓的目光：“安安乖，别麻烦叔叔，跟妈妈回家。”
“按照辈分，他得叫我伯伯。”
战凯梓冷不丁地开口：“另外，行舟有事突然走了，说这两天都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苏汐柠整个人都愣了。
战行舟走了？还两天都不回来？而且李文芬就快回来了，他这个节骨眼上去哪儿？
她强作镇定：“不好意思，安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伸手就要把安安抱下来。
谁知道安安往后一躲，贴着战凯梓摇头：“妈妈，我们去伯伯家住好不好，安安想和爷爷玩，喜欢伯伯的枪。”
苏汐柠瞪大了眼，才多久，孩子就这么亲他们了，而且居然喜欢枪。
她皱起眉，责备看着战凯梓：“他才五岁，你给他玩枪？”
“只是把玩具枪。”
战凯梓回了句，直接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我五岁的时候已经跟着我爸去打靶了。”
“你……”
苏汐柠才坐稳，车就已经掉头朝战家开去。
战凯梓放开手，面不改色：“这两天你就住家里，让孩子给爸做个伴。”
这话像是已经把安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安排起了行程。
顾忌着开车的警卫员，苏汐柠也不好把话说的太过，只能耐着脾气说：“不用了，行舟那儿什么都不缺。”
“是什么都不缺，你病还没好，自己都照顾不好，别再把病传染给孩子。”
战凯梓一句话，直接让她哑口无言，忙往车门挪了挪。
她差点忘了，安安身体不好，自己不能把病传染给他。
见苏汐柠垂下眼沉默，俨然是妥协了，战凯梓嘴角扬起了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安安仰着头，一会儿看看苏汐柠，一会儿看看战凯梓，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无视了。
不开心……
没多久，车停在了战家门口。
战凯梓先下车，把安安抱了下来，安安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直接喊着‘爷爷’就跑了进去。
苏汐柠咳嗽着，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
战行舟不在，她一个人怎么面对李文芬呢，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似乎面对战凯梓才更棘手……
她瞄了眼身边高大的男人，碰巧他也在看她，视线相撞，她尴尬地扭过头。
战凯梓什么也没说，迈着长腿进去了。
苏汐柠无法，只能跟了上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家里出乎意料的和谐，战父并没有追问她跟战行舟的事儿，一门心思的跟安安玩，战凯梓在书房看书，平静的像真正的一家人。
苏汐柠倒了杯水，看向战家两年前雇来照顾战父的保姆王姨。
她犹豫了瞬，略显拘谨的问：“王姨，行舟来过吗？”
正在擦桌子的王姨直起腰：“来过来过。”
说到这儿，她脸上满是不解：“我外甥女来送东西，就跟行舟少爷碰上了，他跟丢了魂似的，跟着我外甥女走了。”
“您外甥女？”苏汐柠愣住，“叫什么名字？”
“沈初。”
听见这个名字，苏汐柠半天才反应过来。
沈初竟然是王姨的外甥女，这缘分恐怕也只有在书上才有。
想起战行舟在医院说的话，她又追问了句：“她结婚了吗？”
王姨嗐了一声：“结什么婚，听说几年前她跟他对象分了手，之后就一直不肯再找，她爹妈为了这事儿没少操心，哪像您跟行舟少爷，一家三口这么圆满。”
说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解释：“那啥，沈初不认识行舟少爷的，他俩……”
“您别多心，行舟的事我都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苏汐柠含糊过去，心里也明白战行舟为什么走的这么匆忙了。
当晚。
吃完晚饭，因为身体原因，苏汐柠一向让安安早睡，但这回安安仗着有战父撑腰，硬是躲在战父房里，缠着他讲打仗时候的故事。
“安安，不许任性。”苏汐柠站在门口，朝安安拉下了脸。
安安鼓起脸，俨然不想跟她去睡觉。
战父抱着孩子：“今晚就让安安跟我睡吧，我真的喜欢这孩子。”
说着，有些可惜地揉了揉安安的脸：“要是我亲孙子该多好啊……”
看着战父苍老的脸，苏汐柠说不出话，复杂的心也涌起愧疚。
整个战家，除了去世的战母，就是战父对自己好一些了，可现在却瞒着他安安的身世……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侧传来。
是战凯梓上楼了。
两人四目相对，苏汐柠率先移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地回了客房。
看着她的背影，战凯梓脸色紧绷，深邃的眼眸犹如看着在劫难逃的猎物。
感冒还没好的苏汐柠睡眼惺忪地咳了两声，喉咙发干。
她摸索着开了灯，下楼倒了杯水喝后回了房躺下。
可躺下时却发现不对劲，身边的床好像陷下去了很多。
她陡然睁开眼，猛地转过身。
昏暗中，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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