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常李浣处理完老归家的事儿后，不久便到了冬至，气温骤降。

姜常李浣和几位师兄弟在冬至前祭了祭师父，而后打算到小公寓里聚一聚，包几个饺子，喝两口酒，叙叙旧。

冬至如大年。

这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每逢冬至师父必然亲手给这些个徒弟们包几碗饺子。通常这一包就是一天早上，之前姜常有些不解，超市里的速冻饺子多方便，为何非要费力亲为，这时候，师父总是笑着说：“那些家伙舍不得放馅儿，不实在。”

那时年纪小，笑师父小气。现在回想起来，是自己太年轻。老头子哪是嫌馅少，他是想家了。

师父生在北方，二十多岁出家，随了个南方师父，自此，回到北方的机会寥寥无几。

天一亮，姜常就披起衣服去了菜市，买了五斤羊肉，几根胡萝卜。随后又买了些枣泥，红糖，莲子，桂圆，花生，打算给师弟们再熬些腊八粥。

姜常回到公寓，李浣揉着眼从房间走出来。

“那么早去买，我还说陪你一起去。”

“你睡得叫不醒，我就自己先去了。”

“来吧，开工。”

“先等等。”说着，姜常从口袋里拿出钟馗像。

李浣有几分诧异。

“你挂这家伙？”

“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先挂上，图个来年好。”

李浣到厨房，左手五个指头夹着生抽老抽蚝油，右手钳着花椒水十三香。

“这玩意儿膻的要命，差一样都不行。”

姜常拿出几个盘子，一个碗，接半碗水，分出几叠饺皮。

“开工！”

这一忙乎就是一个上午。

姜常站起身，扶着腰伸展伸展筋骨。

“师父他老人家是真能啊，这百来个饺子，我们两个人都费劲，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一声不吭全干完的。”

李浣抬起头问道：“忘了？”

“什么？”

“抗战老兵的体格，是你个玉米杆儿能比的？”

道理虽然没问题，但话说的太欠揍。

姜常撸起了袖子，准备上去抡上一抡，喂这家伙两拳。好巧不巧，天降奇兵，门铃响了。

姜常放下袖子去开门。

第一个打头走进来的是一个染着冷棕色头发，一身棕色大衣，围着蓝色格子围巾，戴着平光眼镜的年轻人，这是老三，王仲秋。

第二个平头，浓眉大眼，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身材魁梧，大概是三个王仲秋的体格，师门老四，余致刚。

最后一个，被前面两人挡在身后，身子一侧绕过两位师兄，眨着眼看着姜常，秋水盈盈。

“师兄好。”

老五，杨月月。

“欢迎欢迎，快进来。”姜常笑颜灿烂。

餐桌上摆着五碗蘸水。

“你们先坐着玩儿一下，老二马上就煮好了。”

杨月月脑袋一偏问道：“二师兄？”

姜常点点头。

“他不是厨房特级爆破手吗？”

姜常苦笑道：“不一样啦，二师兄也不是当年的二师兄了。”

王仲秋伸长脖子细细一嗅，香味飘出来了。

“别说，闻着味儿还挺香，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姜常搭起双手，有些骄傲。

“那是必然，我亲手辅导，还能有差吗？”

说到这，李浣把几盘饺子抬了上来，热气腾腾。

姜常招呼道：“走，边吃边聊。”

几人上了餐桌。

杨月月率先尝了一个，眼睛睁圆了。

“老二出息了啊，和师父包的大差不差了。”

李浣嘴角一扬一个坏笑。

“喜欢的话，那你吃两盘吧。”

“我要减肥，还是师兄请吧。”

姜常用手肘拐了一下李浣，说道：“别闹了，说起来你们最近在干嘛，消息也没有。”

王仲秋第一个开口。

“教小孩子下围棋，一个月四千多。有些家长就是有毛病，怨气比鬼都重。”

姜常笑道：“怎么了，哪个大爷大妈惹你了？”

“自己家孩子不听不学，怪我染头发不正经，简直不明所以。算了，大过节的，不说了。”

姜常转而又问。

“老四呢，还在给人做保镖？”

余致刚点了点头。

“打算这个月就辞了。”

“待遇不好吗？”

“单纯想转转行，去试试健身教练。”

“也不错。”

姜常转而问杨月月。

“你呢，小妖精？”

“当然是做小主播啦。”

“多少粉了？”

“三十多万。”杨月月边说边眨眼，十分嘚瑟。

“混的都挺好。”

王仲秋压低音量。

“师兄，黄铜铃是传给你了，其中奥秘，你与我们说说呗？”

“回溯过往，改变将来。”

王仲秋摇摇头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我想问的是，过去和现在你还分得清吗？”

姜常微微一笑。

“黄粱一梦。”

“唐朝八十年，明朝五十年，你还有几次，你知不知道？”

姜常点点头，当然知道。

王仲秋又接着说道：“明面儿是说铃铛三次是极限，屁话！你我难道不清楚吗，三次不是铃铛的极限，是人的极限。第一次风险百分之五，第二次百分之二十，第三次百分之四十，往后的每次使用风险基本不下百分之八十，大师父和师父怎么走的你不清楚吗？”

“王仲秋！”李浣瞪了王仲秋一眼。

“唬我，我今天非说了，天赋高能高到哪去，终究肉体凡胎，要我说，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让它见鬼去吧，什么师门大义，全是狗屁！不就那点破事儿嘛，让咱整门赔了一百年还不够，就是不肯清算，一群疯子。”

姜常脸上依旧保持笑容。

“好了，老三，一定能在三次摇铃后把债还清的，我和你保证。”

王仲秋清楚了，眼前这位师兄是打算和天机比比谁更能算计。天赋高的家伙的相同癖好，喜欢和老天爷挑事儿，换做其他人，王仲秋大可当作无所谓，但这家伙可是自己的师兄啊。天才在王仲秋这从不是什么好词儿，天才天才，天妒英才。

“师兄莫怕，放手去干，致刚挺你。”师门闷葫芦难得发话。

王仲秋一巴掌拍在大个头脑袋上。

“您还是少来两句的好！”

姜常皱起眉头。

“仲秋啊仲秋，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师兄我呢？”

“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希望明年冬至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去看师父，不好交代。”

“行了，答应你，明年一起去，来尝尝师兄酿的冬阳酒。”

酒色金黄，甘爽怡人。

杨月月咂了咂嘴，摇晃着酒杯说道：“师兄何时学会酿着东阳酒了，寻常冬至不都是去楼下大爷那里买吗？”

王仲秋抢着说道：“晃去明朝时候学的呗。金花酒浙江省金华府造，近时京师嘉尚语云：晋字金华酒，围棋左传文。”

傻大个挠着头问道：“大师兄酿的不是冬阳酒吗，三师兄背的是金华酒啊。”

王仲秋叹了口气，这傻大个一身蛮力，就是差了变通的劲儿。

姜常开口解释道：“东阳酒即金华酒，古兰陵也。”

李浣开口道：“说起这个来，你见到李时珍没有？”

“不知道有没见过人，但大师兄一定没见过最后定稿。”

姜常笑问。

“此话怎讲？”

“归有光1571年没的，大师兄1571回来。本草纲目，稿凡三易，1578年定的终稿，大师兄自是看不到。”

“这围棋下得好，思路就是清晰，记得清楚，算得明白。那今天要不要师兄弟们切磋切磋，边喝这金花酒边下，管够。”

“来！让我看看师兄棋艺可有精进。”

姜常摆出花梨木棋盘，端出云子，酒杯蓄满东阳酒。

王仲秋趁师兄倒酒的时候把玩着棋子，手感细腻，色泽温润。说实话，这般上等的棋子王仲秋这位专业人士也没接触过几次，可见姜常拿下这套棋具放了不少血。

姜常，李浣，杨月月，三人轮战王仲秋，不敌。改下双人棋，姜常李浣一队，杨月月和王仲秋，其间王仲秋支着脑袋频繁叹气。

余致刚玩不来这东西，只能坐在旁边看警匪题材的电影，倒是看得起劲。

小说《从前有间妖怪屋》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