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花厅，沈妈紧随其后，用手虚扶着大太太。

“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有什么别的人看见了？”大太太突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掐住沈妈的手腕问道。

“太太，还有几个丫头也随我去到那的，都看见了。太太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妈紧张地说道。

“我、我，这么大的事，我该和老爷说的呀。”大太太慌得六神无主，掐沈妈的手又重了几分。

沈妈一狠心，甩开大太太的手，大太太一个踉跄，扶着墙颤巍巍地立住身形。沈妈心疼不已，上前扶住大太太说道：“我的小姐，那个贱人自从您嫁进陈家门以来就霸占着老爷的恩宠，如今她年老色衰竟还把持着管家的权力。您受了二十几年的委屈，您再想想那几个无辜的孩子，还有当年生大小姐受得罪，这事得有个了断！”

大太太听罢，眼神里透出几分狠厉，说道：“你说的对，不能告诉老爷，这事得快刀斩乱麻。决计不能给老二翻身的机会！”

“叫上几个婆子丫头，拿上麻绳，我倒要给她来个人赃并获！”大太太吩咐道。

二太太院里

院门被人撞开，二太太院里偷懒的婆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太太带来的人摁倒在地，一个婆子刚想咒骂，就听见人后传来一声“堵上她的嘴，压到大院去。”

婆子的表情霎时变的惊恐，被堵上帕子的嘴还不住的发出声音，想要给屋里的人报信。

不过为时已晚，只见沈妈和几个婆子从屋里捆着推搡出两个人，一个是二太太，另一个是账上的刘先生。

大太太紧紧盯着二太太不甘的眼神，嘴上噙着笑，说道：“去传禀老太太和老爷，听候老太太老爷发落。”

花厅

花厅此时静悄悄的，早就不复刚才的欢乐。戏班子早就被遣散下去，只能听见炭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各位族亲也被请了回去。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一阵冷风吹来，炭火响的更大声了。

“婆母，老爷，人就在门外跪着。”大太太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声爆裂在门上炸开，一直沉默无话的陈老爷站起身来，只见他桌上的茶碗变成一堆碎瓷片，崩的四散在门边。

陈老爷冷哼一声，甩开袖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闷声，大太太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看上位的老太太。

“瞅什么？你啊，看着办吧。我年纪大了，又常年吃素，大过年的，别闹太大动静，惊扰了祖宗神灵。”说罢，老太太起身，从大太太身边略过。

老太太刚走，陈熙杰便直冲冲的走向门外，大太太忙喊道：“熙杰！”

陈熙杰一顿，又向门外冲去。

掀开的门帘冲进一股寒气，直逼大太太的脊背。大太太颤声问道：“沈妈?”

“太太，我在。”沈妈连忙抓住大太太的手。

院里传来陈熙杰悲怆的喊叫声，大太太身子又是一抖，问道：“这是成了?”

“是，太太。”沈妈的声音里透着激动。

大太太，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前，随手胡抓起一杯茶就往嘴里灌。凉茶呛得她直咳嗽，她痛痛快快地笑出声来，笑了半晌，转身走出花厅。

这一幕被坐在角落里的阿芸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今日在四太太那听了下豆子的故事，又看见自己母亲刚刚的疯癫状。活活给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察觉出阿芸的不对劲，何妈连忙叫了几声，“小姐小姐，您喘口气、喘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咱回去，咱们现在就回去。”边说边给阿芸顺气。

“何、何妈，回去，快回去。”阿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好、好。”何妈连连答应道。

阿芸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腿下的力气像是突然被卸了似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痛顺着小脚传到了阿芸的心窝里，似乎那年裹脚的痛又卷土重来一般。

“小姐，我背你吧。”何妈小声的说道。

阿芸推开何妈伸来的手，嘀咕道：“不用。”

阿芸一步一步的挪到门边，门框上还沾着茶叶渣子，她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瓷片。何妈掀开门帘阿芸抖了抖，她猛吸一口寒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是当她看见院子里的情境时，她呼气的动作一滞。

二太太手脚被捆一动不动的躺在大哥怀里，地上不远处有一摊暗色的东西，与雪地上的红光融为一体。

阿芸猛的吐了出来，刚刚的那口凉气混带着血腥味，叫阿芸将今晚灌下的茶水吐了个干干净净。

吓得何妈连忙扶住阿芸，阿芸气还没喘匀，就直直地指着跪坐在雪地里的陈熙杰。

何妈焦急地扶着阿芸，踉踉跄跄地走向陈熙杰。阿芸扑通一声跪在二太太和陈熙杰不远处，一声也不敢出。良久，陈熙杰呆呆的地说道：“阿芸，去找秦宋吧。”

阿芸抬起头，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大哥，如今面色痛苦，眼底的悲伤随着泪默默地流下来，她无声地点了点头。起身推开何妈的手。

阿芸似乎在跑，一步一磕绊地跑，生怕晚了一步，什么东西就会彻底溜走。

阿芸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一个黑影在墙角踱来踱去。

“阿芸！”远远的一声惊呼，似乎震得阿芸头皮发麻，脚底的力气彻底被抽干净，一步扑倒了雪地上。来人飞奔，忙扑向倒地的阿芸，地上雪花纷纷扬扬。

“秦宋，二太太死了。”阿芸吃痛的闭着眼睛，迟迟不肯睁开。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阿芸第一次见到秦宋和大哥翻墙进来那晚。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来跟你说，我要和陈熙杰走了，你呢?你要一起吗？”秦宋说道。

“可是二太太死了啊……”阿芸喃喃低语道。

“你害怕吗？害怕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吧。”秦宋说道。

两人就这样趴在雪地上，一人紧闭双眼，一人两眼似是迸发火光。

“阿芸，你呢？”秦宋又问了一次。

半晌，阿芸一言不发，只有不知是冻得还是怕的在对磕发出嘚嘚声的牙齿回应着秦宋。

“好……”不知过了多久，阿芸才颤抖着唇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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