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阿芸，从老太太处回来阿芸十分的困顿。

“何妈，你说祖母为何会突然问起我识字读书的事来?”阿芸问道。

“老太太向来是明理的人，再加上老太太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关心小姐读没读书也是应该的。”何妈安慰道。

“那你说祖母为什么没有问我大哥的事，这时候叫我去，应是要问我的呀。”阿芸不是很满意何妈的回答又问道。

“哎呦，我的小姐啊，您可别为难赵何妈我了，这老太太的心思七窍玲珑，我可猜不了。”何妈叫苦道。

阿芸不再计较，沉默了下来。何妈见天上飘起了雪，说道：“大小姐，下雪了，我背您吧，咱们快些回去。”

“好。”

“何妈，慢些，慢些。”身后又一次传来呼喊声。

何妈停下脚步，嘀咕道：“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芸只见四太太身边一个小丫头，依稀记得她叫小福。小福走近喘着气说道：“赵妈妈好快的步子。”小福哈出白色的气，融化了天上飘下来的雪。

见来人是小福，何妈便不耐烦地问：“小福，四太太叫你来干什么呀？”

“大小姐，四太太请您去坐一坐，这雪眼见着要下大了，您去四太太院里坐会儿避避风雪吧。”小福说道。

何妈刚想拒绝，阿芸便说道：“去吧，赵妈，这里离着四妈的院子近些。”

何妈在廊下放下了阿芸，给阿芸抚了抚身上的雪，刚想叮嘱些什么，正屋的门帘子叫人给掀开了，小福忙道：“大小姐快快进来，外头冷着呢。”何妈只好作罢。

阿芸刚一进到屋里，就被一阵热气逼的往后退了几步，仔细闻闻热气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药味。

阿芸皱了皱眉头，“四妈?阿芸来给您请安了。”

半晌没人回应，阿芸刚想坐下，就见里屋的门帘子被人从里撩开了一个角，只听屋里人说道：“大小姐进来吧。”

阿芸应声走了进去，一股苦味扑面而来，阿芸连忙拿帕子捂住口鼻。

床边坐着一个女的，阿芸上前去，大惊失色，竟是几日不见的四太太。只是此时的四太太神色枯槁面如死灰，四太太见阿芸走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阿芸瞧着四太太昔日灵动有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嫣红丰满的嘴唇如今也干起了皮，咧嘴一笑更是渗出了血珠。

相比枯槁无光的四太太，床上躺着的熙照面色反而更好一些。

“本是要感谢大小姐的，到头来还是劳烦大小姐跑了一趟，你也看见了，照儿他是一刻也离不开人的。”四太太嘶哑着嗓子说道。

“不麻烦，四妈。倒是您说要感谢我，这是哪来的一说啊？”阿芸不解道。

只见四太太冷不丁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我替熙照先谢谢你，我就熙照他着一个儿子，纵使外人说他千般不对万般不好，他也是我儿子。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求你可怜我当母亲的心，可怜你弟弟不公的命。”

阿芸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连忙退后，又觉不妥上前想要扶起四太太。四太太死死压住阿芸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似是迸发出火花一般。

“四妈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快起来说，你这样叫我如何是好啊。”阿芸拼尽全力的拉四太太。

“阿芸，阿芸，你听我讲，照儿在府上无依无靠，他又是这般样子，我、我恐怕若日后我走了他再无好日子，只能任人欺辱，你向来得老太太的心，我求你给照儿在老太太那求一条活路。”四太太反手死死抓住阿芸的手说道。

阿芸手被抓的生疼，可听了四太太一番话也顾不上手疼，忙说道：“四妈你糊涂了吧，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活路不活路的，有父亲母亲在谁会欺辱弟弟呢？您松松手，我要回去了。”

阿芸用力挣开四太太的手，四太太猛的扑在地上，喊道：“你当你弟弟这次是意外吗？！你以为这府里人人的手都是干净的吗？有一就有二，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啊！”

阿芸一怔，低头问道：“四妈这是什么话？”

“你可还记得小豆子?”四太太咽了口唾沫抬头问道。

阿芸看着四太太眼底的血丝，陷入了不知名的回忆。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阿芸不一会儿，神色恢复清明，冷冷地问道。

“那年，你乍裹足，整日疼痛难忍，又逢那年雨水大，冲垮了好几处院墙，屋子也有几处漏水。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的院子应该也是坏了几处吧?”四太太循循善诱。

阿芸皱眉说道：“这和小豆子有什么关系?”

“你那时还小，不知道也不奇怪，小豆子是从外头请来修补院墙屋顶瓦匠的儿子，原来是请了好几个工匠的，单单你的院子损坏的地方多，就多留了一个匠人几日，好巧不巧，他把他儿子偷偷带在身边学手艺，恰是遇上了你。他触了老爷太太的霉头，又坏了礼数带坏了你，太太叫人把他捆进麻袋打了一顿扔到了河里，你为此大闹一场，后来你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不知大小姐可还记得?”四太太看着阿芸越皱越紧的眉头，眼里渐渐流露出来精光。

“四妈，你想要我干什么？”阿芸就那么沉思了许久，她的确是不记得了，只能依稀记得有一个叫小豆子的人，大抵是不重要的。也许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病，也许是脚上和心里的痛，或者是小小年纪面对无情与死亡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大抵也是不重要了。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么样，给照儿求条活路。”四太太连忙说道。

“好。”

大太太院里

大太太坐在榻上，细细的看着账簿，一旁服侍的人抬头看了看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沈妈，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太，那边院里传话，四太太身边的小福刚刚请大小姐去了一趟。”沈妈附在大太太耳边说道。

“四太太今日怎么样了？”大太太似是不关心阿芸去了哪里，只是煞有其事的问到四太太怎么样了。

“回太太，四太太还是那个那个样子，守在二少爷身边寸步不离。”沈妈回道。

“嗯，知道了，今儿个晚上的年夜饭就让她在自己院子里过吧，也好看着熙照，想来她也没旁的心思了吧。”大太太放下账簿说道。

“你看看这账，亏空的亏空，不全的不全，老二这账算的一塌糊涂。”大太太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

“二太太小门小户出身，算账管家这些东西自然比不上太太您，总归明年得由着您管家了。”沈妈附和道。

“你刚刚说阿芸去四太太哪了？”大太太突然又问道。

“是。”

“罢了，随她去吧，总归是我的女儿。按老太太的意思明年是该给她找个先生了。”大太太拿起茶抿了一口说道。

入夜，雪停了，地上瓦上一片白雪，映着屋檐上的红灯笼。

花厅里一阵戏腔传来，老生铿锵有力的唱功，打破了白雪地的沉寂。

台下族老宗亲皆位列其中，女眷们都坐在帘子后，看着台上的一出好戏。

“今年这戏好，热闹的很啊。”老太太笑盈盈地说道。

“婆母，老爷知道您爱看戏，一年到头又热闹不上几回儿，便特地差人去扬州请的吴家班子，都是个顶个的角。”大太太手帕捂着嘴凑在老太太耳边说道。

老太太乐的直拍手，说道：“有心了，有心了。”

“可是今日这般热闹怎么不见熙照母子啊？”老太太又问道。

大太太刚想回老太太的话，沈妈就匆匆赶来，附在大太太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大太太霎时脸色苍白，老太太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太太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大太太强颜欢笑说道：“儿媳身体有些不适，老太太可否容我去换身衣服，喝口热汤去。”

老太太虽有疑惑，但还是说道：“许是刚刚吹着风了，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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