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带离地球很近，说是陨石，其实什么都有，星舰残骸，飞船碎片，头盔，玻璃，人体组织，都散落在这些大小不一的陨石旁。

离陨石带还有5公里，秦松将清扫船调到手动控制，拉下动力杆，减速靠近。

从清扫船的两头伸出两只长5米的银色手臂，控制室内也有两个金属骨骼状的手臂，秦松的手贴上去，便自然吸附，船外的机械手臂顿时灵活了起来。

手臂灵活翻转，把船头的小块碎石一一拨开，秦松向陨石带的深处缓缓前进。

“外围没什么值钱的了，要找好东西还得再进一步。”彻底进了陨石带后，秦松一面操作机械臂，外壳，碎片，全部往外拨，一面两眼放光，盼望着能碰见和上次一样的好东西。

就在上个礼拜，他从一架破碎的战机残骸后半段拆卸出一个完整的动力引擎，换到了3万金点，都够家里人吃半年的。

“喂，大哥，你能不能慢点推石头，有几块都砸到我船上了！”

秦松船内的同频通讯传来声响，他倏地抬头看向舷窗，果然左边有一艘同样的清扫船，但是机械臂的操作明显很僵硬，是个新人。

“小子，刚来不久吧，看到附近有人，是要换地方的，不然容易撞上。”秦松好意提醒，顺便倚老卖老一下，对方赶紧连连道谢。

“好嘞哥，我这是第二次上来，有些规矩还不熟悉，谢谢啊。”

“诶对了哥，你知道这片陨石带是怎么来的吗，我还挺好奇的。”通讯里又传来好奇的声音。

“这人肯定是个话痨，”秦松无语，但转念一想，这无人深空，有个人聊聊天也挺好，于是放缓了自己拨石头的速度。

“还能怎么形成，打仗打的呗。”看着眼前的一块大石头上的爆炸痕迹，秦松悠悠道来。

“灵能族和智械族这两个人类种族总知道吧，一个改基因，一个改肉体，互相不认可呗，就打起来了，一路打到咱们地球家门口。”

“二十年前那场战争，遍布太阳系，从冥王星打到地球外围，战舰化为齑粉，卫星化为碎块，这片陨石带啊，是被灵能族的日落级歼星舰，在近地被智械族母舰跃迁埋伏，两方在交火中将月球背面打下四分之一，纷飞的碎片被地球引力捕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靠这么惨烈，大哥你当时是不是参战了啊，知道的这么多？”通讯里不断传来赞叹。

“小子你不上网的吗，这在网上一搜一大把，自己看的啊！”

…

“歪，松哥，今天又去捡垃圾了？”手机响起，秦松刚关闭同频通讯，正聚精会神扒拉那些石块，被吓了一跳，机械臂一抖，把一块小石头撞飞了出去。

“陈金铭你要真没事儿干就去吃点，什么叫捡垃圾，我这是在赚钱，”秦松拿下手臂，接通电话，“我爹，你秦叔，病更重了，现在光靠他那点补贴，还有我妈的工资，根本买不起药。我这还是骗老秦，说跟你去模拟操作，不然我去年就要被他撵回来。”

“是吗，我上次还看见秦叔出门遛弯儿，不挺硬朗的吗？”

秦松更头疼了，语气不耐烦：“他那病，我没给你解释过，你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医生说，他的神经会周期性衰弱，直到最后，彻底瘫痪，说的难听点，就成了活死人。”

“我靠，这么严重，”通讯那头，陈金铭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也别出意外啊，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你驾驶证是买来的，不光这钱没了，你这辈子也搭进去了。”

秦松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把手臂重新放上，向着前面硕大的半艘母舰残骸驶去。

“话说回来，我找你有正事儿，你听说了不，初级驾驶员考试改革了，咱之前不是在模拟机上练的是巡弋舰嘛，现在改成护卫舰了，还要咱现场实操，这次上真家伙了。”

秦松一怔，手里的活儿慢了下来，分析了一下便冷笑道：“咱们买个巡弋舰的模拟机就已经是天文数字，现在临考换题，而且还是实操，这不明摆着要让我们这些普通学生考不过，去当操作工了？”

“嘿，你猜对了，但哥们儿来打扰你赚钱，那可是有备而来，”陈金铭言语里充满了骄傲，“下周末，带你去护卫舰实操一把，我给了一子弟八万金点，给我俩弄来半小时体验机会。”

秦松一听八万金点，眼球都要瞪出来了，声音抬高十六度：“你有毛病吧！这tm都抵得上你两年的学费，就为了这半小时？！”

“松哥，咱们普通人，除了这次机会，还有哪次是可以向上跳个阶级的？”陈金铭的语调充满无奈，“咱们和你也不一样，你买个证，看个图，飞船开的到处跑，咱们也没你这天资，只能花金点铺路，给自己赌一把了。”

秦松沉默，金铭确实说的是实话，他也发现自己的空间构造能力极强，二维的图纸，三维的简图，都可以映射在脑海里，每一个模块，部件，小到光感继电器的位置都可以记住。

“可是我要是周末不在这儿干，工头也得抓包，这工作我可丢不得。”秦松皱眉，生活和未来，总得选一个。

“别的我也不说了，你想想办法，咱们就这一次机会了，你自己小心着点啊。”陈金铭说完就挂了。

甩了甩头，秦松决定先不想这些屁事儿，值钱的玩意别人拿一件自己就少一件。

这是一艘母舰级的半体残骸，断面光滑平整，看上去是被激光切开，内部的大件儿早就被清空了。

秦松松开清扫船的尾挂，进入船舱内部，这才是他这两天真正的目标。

他用了一周的时间，研究清楚了这艘母舰的图纸，虽然是网上的盗版，准确性和真实性有待考证。

“看来图纸没问题，束光器是在这。”机械臂拆开一块地板，取出一块透明玻璃原件，内部由几根纳米丝连接在一起。

清扫船的船头也有一个小货舱，秦松回忆着图纸，找对位置，掀开舰体的盖板，束光器，永磁电机，来者不拒。

秦松正在往外拽一条电缆，感觉左边有什么东西接近，黑乎乎的，越来越大。

“不好！”

暗呼一声，秦松赶紧松开电缆，控制机械臂往墙上一推，借着反作用力，船体快速朝另一边退去，黑色物体在眼前擦过，但机械臂没来得及收，“咯嚓”一声断了。

秦松定睛一看，这不是清扫船的货舱吗，扫了一眼编号，不是自己的。

这层的深处，有几个光点闪烁。

“是不是有人出状况了…”秦松看了眼还在往外飞的货舱，犹豫了一会，决定进去看一眼，能帮一把是一把。

收起另一只机械臂，秦松刚打开顶部探照灯，忽然两艘清扫船照着面门就冲了出来。

秦松大惊，赶紧把推力杆反方向猛拉，反向加速度拉到最高，同时伸出仅存的机械臂，对着飞来的清扫船挺直。

“砰—”

电光石火之间，机械臂崩碎成一截截，稀稀拉拉的电线是它们和船体最后的拉扯。

幸亏这只机械臂，又给秦松加了一次速，冲来的其中一艘船的引擎已经快喷到秦松的脸上了。

打开同频通讯，秦松几乎疯狂地吼道：“你俩到底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然而没有丝毫回应。

“说话啊！”秦松一边怒吼，一边控制飞船绕到两艘船的侧面。

一瞬间，他震住了。

一艘清扫船的机械臂直挺挺插进另一艘的玻璃，玻璃后的控制室座位上，一个光头的胸口被机械臂捏在一起的手指贯穿，正好是芯片的位置，眼睛睁得很大，和嘴一样大，看样子是再也闭不上了。控制室内飘荡着血珠，在探照灯下如钻石般透亮。

“这不是来的路上坐我旁边那个灵能族的人吗…”

秦松咽了一口口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生理上的不适应，稍微贴近了一点，便看到他的天灵盖被掀开，大脑不见了。

脑中一片眩晕，秦松懵了，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那另外一个人呢？”呆了几秒，他迅速想到这个问题，应该有两个人才对。

猛然间，他想到刚飞出去的货舱，赶紧一拉推力杆，甩着机械臂就冲了出去。

可惜，那个货舱已经消失不见。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今天这么点背，这下不好交差了…”秦松整理了一下思绪，自嘲了两句，决定不参与到这些破烂事里，找到自己的货舱，连接完毕，赶紧向地球驶去，今天的陨石带并不太平。

…

“好小子，让你出去捡破烂，不是让你给我制造破烂！”

办公室里，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梳着三七大背头，满脸怒意。桌上，摆着束光器，桌前，站着满脸赔笑的秦松。

“谢总，您看哈，我这给您带了这么多有用的玩意儿，总该有点价值对吧，”秦松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但看起来就特别假，他特别不适应装成谄媚的样子。

“我这机械臂真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损坏的，你看能不能按照合同，让我免赔呢？”

“小兔崽子你倒还拿合同压我！”谢总大手一拍，桌上的束光器径直朝地上滚了下去，秘书尖叫一声，赶紧去接住，谢总也一时间瞪大了眼。

长舒一口气，谢总的眼皮耷拉下来：“你这重复来重复去，倒是跟我说说，这不可抗力到底是什么？”

秦松被一句话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谢总又猛地一拍桌，不过另一只手稳稳按住束光器：“说不出来你还想狡辩！下周开始你不用来了，秘书，把他驾驶证缴了！”

秦松一听急了，手上的驾驶证赶紧往兜里排，近乎快哭了地哀求道：“谢总我这驾驶证真有大用！我家人全靠我在这赚的钱活命了！”

谢总一听，嘴角微微上扬，身体向后一仰：“行了行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我也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机械臂，我就不要你赔了。”

秦松大喜，赶紧鞠了一躬，假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谢谢您！”

拿着束光器，谢总俯上身来，语气充满不可置疑：“但这周的金点，一分都没有，而且，以后的每周，我都要你给我带回来这些稀有玩意儿。”

“那不行啊谢总，这周工钱不结，我可活不下去了！”秦松一听，赶紧苦着脸走上两步，双手合十求着。

这时，秘书向前一步，温柔地说道：“秦先生，谢总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了，多少人弄坏了飞船，都要赔的血本无归，不要你赔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谢总眯起了眼，满意地又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少年。

秦松刚想说些什么，秘书又上前两步立即打断：“况且，秦先生的驾驶证，我们是有留存附件的，我们可查不到你的注册信息哦。”

“果然被发现了？！”声音不大，但让秦松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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