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周考时，班主任忽然喊她出教室，让她收拾东西家里人会来接，她开始经历2012年最荒诞的噩梦。

余桂梅从楼梯上失足摔下来，身旁散了一地的红辣椒，血一般殷红刺目。

家里每一个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她无心在意，跪在奶奶床前撕心裂肺地大哭。

世上总是有些巧得天怒人怨的瞬间，她刚和陈阳商量完每周都回来，余桂梅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独居老人，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尸体都冷了。

她的二儿子在屋后50米处，女儿在山下。

究其死因，矛头全部指向——余晖！

因为余晖老人家才不去跟儿女住的！

因为余晖早恋老人家气昏了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早恋又是从何谈起？

村里人传的有模有样，惋惜哀叹，很是唾弃。

一连许多晴天，傍晚时分余桂梅上屋顶收红辣椒，听到屋侧边余霞在跟她妈妈争吵。

声音大得前后左右一片屋宇都能听见。

“玩什么手机！你能不能学一下人家潔潔，在和城中学上尖子班，你呢，你就只会花钱！”

“是！学不来~人家早恋学习还那么好呢~”

余霞阴阳怪气的声音似是故意说给屋顶上余桂梅听的，她扭头晃脑，尖酸得像个锥子。

“你哪看到了？不要找借口！读不得就是读不得！”

“我肯定看到了啊！她男朋友还是我初中英语老师的儿子呢！我是读不得，哪像人家那么厉害哦~”

远山托着金色的落日，金灿灿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很刺目。

......

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余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杀人凶手。

村里人，亲人，甚至是父母，除了堂姐余晗，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可谁又知道，一个父母常年在外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被冤枉是害死奶奶的凶手，无疑遭受天打五雷轰的酷刑。

她否认不了陈阳的存在，她疲于应付母亲的逼问，也忘了奶奶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事实。

她在身边鄙夷的、审判的目光中慢慢接受自己杀人的事实。

下葬那天，她躺在医院里，身边只有发小余欣。

她不知道父母是为了做样子给别人看还是真的在气她，只是在余欣的陪同下心灰意冷地做出之后的安排。

陈阳没必要背上早恋害死人的罪名，这种情况下也绝没有再继续的可能，被父母发现被迫分手成了最佳理由。

一意孤行也好，懦弱自私也罢，她不敢......再也不敢了！

一个人的不得解脱好过两个人的痛苦。

她时常用这句话来麻痹自己，以至于他都不曾入梦。

*

余晖家租在旧城区的一片老房子里。

微风徐徐，热浪翻涌，小巷子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甚至带着馊味让人恶心。

女孩背着姜黄色的小书包，回到家见易秀英正在厨房忙活。

易秀英听到外面的响声，连忙和颜悦色地出来问她：“杨老师下午特意在给你补习吗？”

余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装着淡漠，她平静地凝视着妈妈，刚刚浮现的过往还深深印在脑海中。

“村里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他是你老师的孩子，初中的时候张老师对你多好，你怎么能——！”

“爸妈一年到头辛苦赚钱养你不是为了让你早恋！”

......

今天哭太多太久了，她已经心力交瘁，因为杨老师和陈阳，她在努力说服自己变得麻木。

“嗯。”她点点头，看上去挺平静。

易秀英并未发觉她的异常，喜形于色道：“这杨老师还挺好的，你跟着人家好好学知道吗？”

“嗯，好。”

其实她想说：妈妈，我的心理不健康，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可是她能想象妈妈说的话：严不严重啊，会不会影响以后学习？

所以，她打算沉默。

心是身体的一部分，它千疮百孔，可是妈妈看不到......

她要如何言明？

她害怕否定！

害怕那一句——爸妈为了你......

*

余晖趴在床上睡着了。

五点的时候，易秀英做好了早晚饭叫余晖吃饭。

连叫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便打开了余晖的房间门，只见她蜷缩在床上睡着了，嘴里溢出一两声呓语。

“救...救...命,,,”

声音太微弱让人根本听不真切，易秀英走近见她满头大汗连忙将风扇打开来对着她吹。

“晖晖，等会要去上晚自习了。晖晖...”

余晖陷在一片混沌里，沉重的意识像五指大山一样压在她的眼皮上，她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梦里有一双双如同鬼影一般的手争先恐后地伸向她，试图撕裂她，拉着她不断往下、往下，他们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痛苦地不断挣扎，一瞬间好似听到了陈阳的呼喊，他在大声地喊她“潔潔”！她朝声源望去，拼尽全力地向他伸手。

易秀英见她神色越发的痛苦，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喊道：“潔潔！”

梦醒。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眼前好似还有陈阳的幻影。

这场噩梦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半晌，她的眼神才恢复清明。

耳旁是电风扇发出的轻微的响声，暖黄色的阳光映得房间一派通亮，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掌心一片潮湿。

“做噩梦了？”易秀英关心地问。

余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

她抬起头，眼底有一丝期盼，她想试探，故意实话实说：“我梦到好多双手要掐死我，妈妈，是那些人。”

易秀英并没有特殊的反应，只是语气温柔地安慰：“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快洗把脸吃饭了。”

余晖缓缓垂下头，明明初秋还带着夏的炙热，可是却让人遍体生寒。

她痛苦的根源妈妈心知肚明，可在妈妈眼里毫无分量、不值一提。

好苦。

心里装着一整个无边苦海，苦不堪言。

她期盼会有一丝关怀，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好，可是心却抑制不住的发寒。因为犯错就不配得到关怀吗?

可杨老师说那不是我的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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