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心理咨询室的蓝白的主色调，其中两面都是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花园，从余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花园里青黑的假山，石头在阳光下有些泛白。

杨莉起身将门关上，然后给余晖倒了杯水，“走，去沙发那坐，课代表跟自己老师谈谈心是很正常的。”

余晖双手握着水杯，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拘谨地垂着头，像是要把头埋进杯子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有个小人不断地在碎念：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并且有些抓狂。

杨莉轻柔的视线静静打量着她，她的眼睛红肿，眼睫上挂着未干的泪渍。

双臂夹紧，一种极度自我保护的状态，双腿并拢，脚尖踮起，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你有什么想听的音乐吗？”杨莉起身问。

余晖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回应。

“那我自作主张咯~”杨莉放了一首很舒缓的纯音乐，折返回来。

音乐声不大不小，让人感到很舒适的程度。

前奏一响起就让余晖感到熟悉，这是她MP3中一首听了成百上千遍的歌——《A whiter shade of pale 》。

她喜欢莎拉布莱曼翻唱的那一版，空灵纯净的声音能让她逃离烦闷与躁动，进入宁静与安详的世界。

在治愈的乐声中，她渐渐松弛下来。

杨莉没有出声，陪伴着她，等着她慢慢将自己坚硬的外壳露出最柔软的部分。

余晖抿了一口水，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不前，不知不觉杯子已见底。

“我去加点水。”

杨莉起身，拿着杯子走向饮水机。

“杨老师，”这时余晖动了，冲着杨莉的背影说道，“我有男朋友...是早恋！”

说完又快速低下头，比之前更低，像是要低到尘埃里。

她鼻子一阵泛酸，紧抿着唇压制翻涌的泪意，等待意料之中的批评。

却听到杨莉温柔到极致的回答：“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心、有情，春心萌动很正常。”

杨莉回身看到她极力要将自己藏起来的样子，端着水走近，说：“这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错误。喜欢是人的本能。”

当不同的人对一件事的看法趋向一致时，他们极易打开自己的心扉。

余晖缓缓抬起头，双手接住水杯，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杨莉，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十分脆弱，在接受到友好信号之后，正打开坚硬的外壳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几天状态不佳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余晖点点头。

“因为爸妈的原因分开的？或许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杨莉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余晖吸了吸鼻子，摇头拒绝，眼底的光慢慢熄灭，像是身逢绝处，往前一步是无底的深渊，退后一步是无尽的黑暗。

她嗫嚅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杨莉耐心等待的同时不断地用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肩背。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浮现，恍若昨昔。

她清晰地记得那些人尖酸的表情，刻薄的言语，嫌恶而带着审判的眼神，背着她指指点点。她拼命压抑难捱的情绪，像一个饱胀的气球，一触及到陈阳——

爆裂炸开——

她哽咽出声，“我叮嘱发小登我的QQ号跟他说分手，又和我的室友说如果他来找我就说因家长被迫分手。即便打电话也没可能了。”

直觉告诉杨莉，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她没有直接追问，而是顺着余晖的情绪循循善诱，“这是你做出的最利他的选择对吗？喜欢一个人是会拼尽全力维护他的。”

“我没办法。”余晖憋闷地声音都在颤抖，她痛苦地抚上自己的额头，额角青筋突起。

眼泪抑制不住的涌出，她无措地抱住自己的脑袋，“那种情况下我真的没办法，我甚至都有想过去......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我就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笃定我杀人......”

“一个人的不得解脱好过两个人的痛苦......”

杨莉不断地上下抚摸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附和道：“是，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一个人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对不对，把心里的冤屈释放一点，留点空间才能充电呀。”

冤屈——

余晖泪眼婆娑地看着杨莉，心防土崩瓦解，轰隆隆地坠落坍塌。

她哽咽地点点头。

漂泊无依的船只终于驶入港湾，在指引的灯光中迎来宁静的夜晚。

这天聊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持续了约摸一个小时，她好几次崩溃，断断续续地说着往事。

一个留守少女和空巢老人的故事。

*

余桂梅是余晖的奶奶，三年前老伴过世了，屋前屋后的儿子女儿本有意接她过去同住，但老人家以去镇上照顾初中的孙女为由拒绝了。

虽然如此，但儿女每年都会说上一次让她过去住。

后来余晖考上了省重点，每周只有半天的时间，这是祖孙俩鲜少的相聚时间。

每逢周六，不管赶不赶集，余桂梅都会起个大早搭客车去镇上买菜，只为做上这么顿饭给孙女补一补，如果去儿女家总归是不方便的。

余晖知道奶奶是为了自己，也劝过好多回。

高一下期，她和陈阳在一起了。

她与陈阳不在同一所高中，只有周六下午可以见面，于是每周回去一趟变成了半月。

这样持续了一个学期。

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眼睛不好使，在光下站久了回到室内要好一阵才能看到东西。

高二刚开学，第一个周六，他们在餐馆商量周六的安排。

“我实在放心不下婆婆，她答应我天冷了去二伯家住，这段时间我想每周都回去。”

“那我呢？你就不想见我？”

“想！我想的......”

脱口而出的答案，可也抵不过心中牵挂的老人。

陈阳看着她纠结的模样，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高马尾，“我想好了，以后每周六我也回乡下，这样返回市区的时候就可以乘坐同一班客车，顺带一起吃晚餐。”

周六下午何其短，中午放学她必须飞奔去赶12点过8分那辆必经和城中学侧门的客车，一个小时能到家，吃个饭，陪一会奶奶就要返回，6点半开始晚自习。

她想见奶奶，乐此不疲，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对陈阳她心里是愧疚的。

在陈阳温柔地支持下，她坚信一切都会是美好的！

然而一切还没开始......

小说《山那边，是你》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