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叶晓成不恨是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会给李二狗家当上门女婿，也是拜叶晓峰所赐。
当初，叶晓峰跟人打架，硬生生把人打废了一条腿，伤者家属拒绝赔偿，铁了心要告叶晓峰流氓罪，请他吃花生米。
为了摆平这件事，叶家唯一能找上的人，就是李二狗。
李二狗有个哥哥在市公安局当差，给村里人办过不少事，在村里有不小的威望，而且李二狗也不是个善茬，谁要是不给他面子，那就等于是不想在村里过了。
如果他肯出面，那叶晓峰的事或许还有转机。
叶土根就硬着头皮上门去找了李二狗，李二狗果然满口答应，只不过他有个条件。
他要叶土根的大儿子叶晓成，入赘他家。
叶土根当即脸就绿了。
要知道，叶晓成的品学兼优可是在县高中里出了名的，妥妥的学霸，而且人还长得阳光帅气，可谓是前程似锦。
而李二狗的女儿李大花呢，则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女人，说不上奇丑无比，那也绝对配不上叶晓成。
更何况，还是入赘！
叶土根是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这件事的。
然而，生性善良的叶晓成，却毅然决然地答应了李二狗的条件。
可让他难受的是，他的巨大牺牲却并没有得到叶晓峰的悔改，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不光败光了父母的养老金，还偷走了职工的抚恤金，把父亲气成病危。
说真的，他真的好想狠狠地抽叶晓峰两个大嘴巴子，以泻心头之愤。
然而，当他听见叶晓峰痛哭流涕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时，他突然就心软了。
长兄如父，叶晓成完美地诠释了这个词的含义。
“晓峰，哥也没用，李家不肯给我钱。爸的情况很不乐观，或许......”
说着，叶晓成哽咽了，眼泪在他那满是悲凉的眼睛里打转。
“不会的哥，爸不会有事的，钱的事我已经解决了。明天医院就会给爸安排手术，到时候爸就会好起来了。”
叶晓峰擦了擦眼泪，直起身子，激动地对叶晓成说道。
叶晓成愣住了，他诧异地盯着叶晓峰：“晓峰，你说什么？”
“哥，爸的手术费我已经交了，真的！”
为了让叶晓成相信，叶晓峰迅速地从布包里拿出票据。
叶晓成拿过票据仔细查看，苍白冷峻的脸上那一抹狐疑逐渐消散，惊喜之色逐渐绽放开来。
“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这次爸爸真的有救了！晓峰，你哪弄的钱啊？啊！不会是职工的那些钱吧？”
叶晓成神色突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压低了很多，眼神紧张地四下观察了一下。
见大哥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叶晓峰差点没忍住想笑，他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放心吧大哥，这钱是我自己赚的，爸用着不亏心。”
“你赚的？”
叶晓成疑惑道。
叶晓峰点点头，他把自己摆摊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接着打开布袋给叶晓成看。
叶晓成看见一袋子的毛票，顿时就惊呆了，他急忙捂住布袋，随后赶紧把叶晓峰拉进了病房里。
“你这小子，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啊？这一袋子，得有五六十了吧？”
“一百零二块。”
叶晓峰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么多啊？你那个什么套圈......能赚这么多？”
叶晓成又激动又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叶晓峰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和叶晓成说了出来。
叶晓成这才恍然大悟，他拍了拍叶晓峰的肩膀，露出一抹笑意。
“你小子脑子就是灵光，要是都用到正路上，该有多好！”
“放心吧哥，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从今往后，我会努力赚钱，让我爸我妈，三妹四妹，还有大哥你，都过上好日子！”
听到叶晓峰的承诺，叶晓成感觉很不真实，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不知道叶晓峰是不是心血来潮，或者又包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祸心。
可不管如何，这一刻，他的感觉是满意的。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晓峰，爸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而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是应该成长起来了。”
叶晓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心中苦涩。
照理说，撑起叶家的重担应该由他来挑的，然而，他虽然身为叶家长子，却也是个连女人都不如的赘婿啊！
叶晓峰又何尝不明白叶晓成的心境，身为男人，他太理解当赘婿的苦了。
“哥，我明白，你放心，你为我和我们家作出的牺牲我都记在心里，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好好报答你。”
听到叶晓峰诚恳的话语，叶晓成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么多年，他何曾听过叶晓峰说过如此暖心的话？
“难道，这次的大难真的触动了弟弟的心？如果他真的因此而变好了，那真是什么都值得......”
叶晓成点了点头，心中暖暖的，善良的他始终愿意对弟弟保持一些期许。
八零年代物资匮乏，人们手里都没几个钱，生了病往往都喜欢扛着，非必要一般不去医院，医院里的情形也没有像后世那般人山人海。
叶土根所在的病房有三个床位，可是躺着的只有叶土根一个人。
沉默下来，病房就变得非常安静。
叶土根个子很高，也很瘦，因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皮肤有些黑，此时却还带着一些缺乏血气的苍白。
才四十多的年纪，看上去已和六十岁的老人没有太大差别。
叶晓峰哭了，看着如同一张旧报纸一般的父亲，他的心如同被刀绞了一样，疼的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爸，我错了，你一定要好起来......”
叶晓峰握着父亲粗糙的大手，俯下身去，脸贴在上面，耸动着双肩，哭成了泪人。
想起自己两世的不孝，他真恨不得父亲赶紧就醒过来，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叶晓成陪着抹眼泪，悲伤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些别的情绪。
护士来了，他主动上去对接，不想影响如此温馨的一幕。
手术时间约在明天下午三点，护士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下，上前检查了一下叶土根的情况。
“同志，要尽孝就要趁早，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也不知你听不听得懂，总之不要等父母真没了再来哭，那样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热心的护士见叶晓峰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水库似的，就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叶晓峰憋着嘴，点了点头。
子欲养而亲不待，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叶晓峰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他在父亲窗前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和叶晓成商量了一下，叶晓成继续在医院照看父亲，而叶晓峰则是骑着叶晓成的自行车先回家。
除了报信，他还要赶去阻止前世那一幕惨剧的发生。
因为心急，叶晓峰把自行车都踩成风火轮了。
进城的时候用了两个小时，回家愣是省了一半。
然而，当叶晓峰紧赶慢赶地赶到家门口时，却见院门外已经围着一大群村民，里头还有哭闹的声音。
叶晓峰浑身一震，大喝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