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女朋友是大美女，我却只是个普通人。

但她会在我看球赛时，兴致勃勃地讨论球员。也会在别人说我配不上她时，冷眼相向。

她总说：“昱辰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她被选进国内最有名的女团，我留在本地公司。

异地恋四年，我们每天都会视频通话，休息期轮流去对方城市。

我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守护这份感情。

直到，她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

当苏芷柔第十七次提起那个节目里遇到的模特师弟时。

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羁绊正在慢慢松散。

1.

又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八点，我习惯性地向苏芷柔发起视频邀请。

然而，屏幕上只有等待的转圈图标。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中，爱情如同风中残烛，稍有不慎就会熄灭。

为此，我和苏芷柔约定，每天这个时候轮流联系对方，有事耽搁就提前说一声。

她没接，我点开微信，发现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我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再次发起视频邀请。

这一次，等待了近一分钟，苏芷柔才接通视频。

我没有马上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画面。画面背景是某个热闹的派对现场，闪烁的灯光下，人群在舞动，酒杯交错。

这种场合，苏芷柔从小就不喜欢。

“芷柔，我......”

“哦，你找芷柔啊？她刚去化妆间了。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我帮你转达。”

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我的话。

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提到苏芷柔时语气十分随意。

“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我忍不住追问。

对方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我和芷柔关系很好，帮她看管下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苏芷柔是一起长大的。

童年的阴影让她极度厌恶社交场合，也很排斥别人接触她的私人物品。特别是手机这类贴身之物，除了我，她从不让别人碰。

所以，我很难轻易接受那个男人的说辞。

我相信我的女朋友，我的青梅竹马。

视频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靠近。很快，苏芷柔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了画面中。

“芷柔，你男朋友找你。”

苏芷柔接过手机，低声嘟囔：“糟了，忘记跟昱辰说一声了......”

我刚要开口，那个男人又插了进来。

“昱辰是谁？你......咳咳。”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苏芷柔的语气瞬间变得紧张。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跳舞太用力了？你的哮喘才刚好，可不能这么折腾。我去给你拿吸入器。”

我听着苏芷柔的话，心里一阵发冷。她一向是个冷淡的人，像现在这种温柔体贴的语气，过去只会对我一个人使用。

而此刻，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还在和我视频，全心全意地去照顾另一个男人。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画面里的一切。

2.

苏芷柔把手机塞进包里，转身给那人递了杯温水。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匆忙掏出手机，语气带着歉意：“昱辰，刚才有点事，没能及时接你电话。”

嗯，有事。

忙着照顾另一个男人。

我压下心头的不快，尽量平静地问道：“接我电话的那位男士，是谁？”

提起他，苏芷柔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隐含着笑意。

“他啊？就是楚墨阳。我跟你说过的，在上次选秀节目里和我并列第一的男模。差一点点，他就超过我了......”

“那次只是运气使然，下回我定能独占鳌头。”楚墨阳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透着自信和傲气。这惹得一向冷静的苏芷柔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啊，那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苏芷柔！谁需要你留情了，就算你使出浑身解数，我也绝不会输！”

“那咱们就一决高下......”

我挂断了电话。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楚墨阳的话激起了苏芷柔的争胜心。而苏芷柔也已经完全忘记了还在跟他通话的我。

真没意思。

苏芷柔是个天才。

从我有记忆起，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

她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舞台才华，无论什么比赛，苏芷柔永远都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她太出色了。

出色到让我这个普通人，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她是天才，而我却只是个平凡人。

我们都是孤儿，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是青梅竹马，也是彼此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高中时期，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所有人都说：“周昱辰除了那张脸，根本不配和苏芷柔在一起，他有什么资格成为苏芷柔的男朋友？”

但苏芷柔会直接回怼那些人：“昱辰很棒，他是我最珍视的人。”

她会在休息日陪我看完整场球赛，还会认真讨论，只因为她知道我喜欢。

也会在别人说我配不上她时，投去冰冷的目光。

即便大学期间我们异地相恋，我也从未担心过我们的感情会出现裂痕。

时间和距离都不是问题。

我们之间的羁绊坚不可摧。

3.

尽管我只是个没有出众的舞台天赋的普通人。但为了配得上苏芷柔，我也一直在不断提升自己。

最终，我进入了一家不错的娱乐公司，成为了一名经纪人助理。

我们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

临近毕业时，她代表公司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选秀节目，在节目里结识了同样光芒四射的楚墨阳。

那场比赛精彩纷呈，竞争十分激烈。

苏芷柔第一次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光芒。

楚墨阳、楚墨阳、楚墨阳！

此后每次通话或见面，苏芷柔总是不由自主地提起这个男人，说他多么有才华，是她唯一认可的对手。还说他与其他男生截然不同，列举他的种种优点。

就像现在，向来讨厌社交的苏芷柔，第一次打破常规参加派对，十有八九是因为楚墨阳也在场。

老实说，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不愿再听那边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

我完全无法加入他们的对话。

我讨厌这种感觉。

苏芷柔可能察觉到我的不悦，在我挂断电话后连续拨打了十几通电话，我都没有接听。

次日，我还在睡梦中。

室友突然把我叫醒，指着门口说：“昱辰，你女朋友来了。”

“昱辰，我和他真的没什么。这是公司安排的活动，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作为队长，我不得不参加。”

苏芷柔连夜赶了过来。

到达时已是凌晨，她在酒店住了一晚，清晨就来找我了。

苏芷柔眼中带着疲惫，还有一丝愧疚和讨好：“昱辰，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保证，真的有用吗？

我抿着嘴，迟迟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苏芷柔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们相识二十三年，相恋七年。对彼此的了解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这个铃声，我一听就知道是特意设置的。

苏芷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铃声响起的瞬间，她迅速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接通了电话。

“墨阳，怎么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快。

4.

这次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楚墨阳，而是一个焦急的男声，带着明显的紧张：“苏小姐，我是墨阳的经纪人。他今天在片场出了点状况，又接到家里的电话，情绪有些不稳定。突然就离开了现场，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能请您帮忙找一下他吗？”

“什么？墨阳失联了？”

苏芷柔的声音瞬间变得紧绷，她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被晾在原地，仿佛成了空气。

我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默数：一步、两步......

第十五步时，她似乎才想起了我的存在。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焦虑。

“昱辰，我必须去找墨阳。你也知道，他最近压力很大，我怕他会做傻事......”

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他身边有朋友、家人，还有无数粉丝。而我们，只剩下彼此了。你真的要放弃我们吗？”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悲伤。

她的表情有些动摇，正要开口时，手机又急促地响起，仿佛在催促她做出选择。

最终，她还是抽回了手：“昱辰，墨阳和你不一样。他是天才，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能让他失去控制到这种地步，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我必须去找他！昱辰，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再来找你。”

说完，她退后两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突然意识到——

我可能真的要失去苏芷柔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主动联系我。

她说会在处理完事情后来找我，却是一天天过去，直到我毕业那天，依然杳无音讯。

“昱辰，今天是毕业典礼，苏小姐会来吗？”

同学正在整理西装。

他见证了我和苏芷柔这几年的感情，知道我们的背景和经历。

今天是我大学生涯的终点。

我和苏芷柔曾约定，她会抽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们一起拍照留念，然后回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和院长。

院长从小就很疼爱我们，得知我们在一起时，激动得眼眶湿润。她握着我们的手，叮嘱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她还说：一定要幸福。

5.

不知为何，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紧。看了眼手机，距离典礼开始只剩下不到两小时，但她依旧没有消息。

也许，这个约定早已经被她遗忘了。

典礼结束后，同学们纷纷离开。我并不着急走，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而且按照原计划，苏芷柔会来陪我，我们要一起回福利院，然后前往S市。

我已经通过了经纪人考核，即将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本来是可以提前赴任。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坐在椅子上，不时查看手机。五个小时过去，除了运营商的三条短信和同学的十几条问候，没有任何来自苏芷柔的消息。

无意间，我打开了微博。

首页赫然是楚墨阳三分钟前发布的照片，拍摄地点是S市一家著名的高级会所，据说是圈内名流常去的地方。

照片展示了奢华的内部装潢，角落里隐约可见两个人的剪影。

我突然回想起通过经纪人考核那天的情景。

苏芷柔兴奋地对我说：“昱辰，等你来S市工作，我带你去体验一下圈内的社交场合，让你快速融入这个圈子。”

可惜，她还没等我抵达S市，就已经带着另一个男人去了那里。

曾经只属于我们的约定，现在变得不再独特。

比如和楚墨阳之间的事。

我独自返回福利院。

院长见到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我身后瞟，我明白她在期待什么。

可惜，我只能让她失望了。

“芷柔工作太忙，抽不出身来。不过我们约好了，今年过年一定会回来陪您的。”

我还是不忍心。

我无法在院长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残忍地说出真相。

告诉她——

苏芷柔已经开始对别的男人产生好感。

这太残酷了。

听完我的解释，院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热情地招呼我吃饭。

这所福利院是院长一手创办的，她几乎倾其所有，耗尽了积蓄。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还有一群孩子需要她。

我把这些年打工攒下的钱，留了一半给她。

她坚决不肯收，反而想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我。

6.

“昱辰，你和芷柔是咱们福利院最有前途的人。我期待你们能够抓住每个机会，将来成为娱乐圈的顶级巨星，届时若有余力，也别忘了扶持后来的新人。”

我强忍泪水，郑重点头。

我们必会秉承这份使命。

既定的规划，我不想更改。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通过了经纪人考核，得以在国内顶级娱乐公司任职。这份成就凝聚了我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汗水，不管和苏芷柔的感情走向如何，我都得继续我的事业征程。

我没有告知苏芷柔，独自启程。

S市，这座我往返四年的都市，曾经因为心中挂念着一个人，让我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反复研究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昔日，是为了能与苏芷柔共度珍贵时光。

如今，这些积累却成了我在这繁华都市独自打拼的助力。

心中百感交集，既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一场。

我租下一间公寓，又过了十几天，苏芷柔终于想起我来了。

她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我面前，眼中闪烁着愧疚和不安，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解释。

“昱辰，这段时间我真的忙得不可开交。公司给我安排了好几个综艺节目，还有墨阳......他家里遇到些麻烦，加上经纪人的严厉批评，情绪一度非常低落。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抽空开导他几次。实在是太忙了，才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但这都是情有可原的，以昱辰的宽宏大量，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她怀中抱着一大束鲜花，不是以往常送的百合，而是粉色康乃馨。

苏芷柔将花束塞进我怀里，脸上挂着笑容，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收下这束花，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轻抚康乃馨的花瓣，问道：“谁建议你送康乃馨的？”

“墨阳啊。”

苏芷柔脱口而出，提到那个男孩，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他来。

“墨阳说，多数男生觉得百合太素净。粉色康乃馨更讨喜，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特地为你挑的。”

特地？

胸口隐隐作痛。

我将康乃馨轻放在茶几上，神色凝重地说：“可惜，我最厌恶康乃馨。”

我曾经有个亲妹妹。

我们被遗弃在街头，妹妹瘦弱得像猫一样，几乎丧命。

幸得院长妈妈将我们救起。

可最后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7.

然而妹妹，因意外接触康乃馨，引发严重过敏，最终离世。

妹妹去世的那段日子，我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渐消瘦，还多次晕厥。

是苏芷柔，像一缕阳光，始终守护在我身旁。她悉心照料我的起居生活，为我黯淡的人生重新点亮希望，成为我生命中另一个不可或缺的亲人。

她怎能忘记我对康乃馨的厌恶呢？

除非——

我在她心中，已经变得淡如云烟。

听我说厌恶康乃馨，苏芷柔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却始终想不起缘由。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恍然大悟般地开口说道。

“昱辰，你该不会是因为康乃馨是墨阳推荐的，才说讨厌吧？我觉得你太小心眼了，他不过是我的普通朋友，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敏感。”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将花束放回她手中。

“苏芷柔，我真的快要认不出你了。”

我冷冷地请她离开。

关上门，隔绝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声。

我踱步来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夜色渐深，寒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芷柔终于回想起来了。

她带着满眼歉意，和公司的一群朋友一起来向我道歉。

这四年的异地恋中，我们曾在各自朋友的陪同下见过面。苏芷柔的助理也了解我们的关系，还多次为我们两人提供帮助。

看着他们不停为苏芷柔说情，我一时难以摆出冷脸。

毕竟，我欠下了人情债。

“昱辰哥，芷柔姐最近真的太忙了，一时疏忽。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就算不原谅，也请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让她请你吃顿饭，我们也能蹭个饭局，如何？”

说话的是苏芷柔最好的闺蜜，叶微。

之前，我在学校突发重病，需要动手术，手术费用远超我们的承受能力。苏芷柔四处筹钱，最后是家境优渥的叶微伸出援手。

我确实欠她一份情。

所以当她开口相求时，我无法硬下心肠拒绝。

不过是一顿饭罢了。

吃完这顿饭，恩怨就两清了。

而那些我迟迟未能说出口的话，我打算在今晚与苏芷柔摊牌。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苏芷柔还以为我是当初那个容易哄的小男孩。

一束花，一颗糖就能哄好。

8.

9.

楚墨阳脸色阴沉，冷冷地瞪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说完，楚墨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拿着药膏跑回来的苏芷柔，立即环顾四周。

我说道：“别找了，楚墨阳被我气走了。”

“气走了？”

苏芷柔的声音突然拔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

“墨阳是个优秀的演员，为人随和，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得罪他？难道就因为我刚才扶了他一下，结果让你摔倒了？可他是圈内新星，形象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我低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掌：“那我就活该受伤吗？”

这场闹剧，至少以我提出分手而告终。

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其实之前我就已经酝酿很久想要分手了。但我们毕竟从同一个福利院走出来，即便不再是恋人，也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所以我希望她能理解和平分手这个想法。

可是，她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

我提出分手，苏芷柔顿时愣住了，没有同意。

“就因为我说了你几句，你就要跟我分手？昱辰，我们相爱多年，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说话时情绪激动，仿佛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是徒劳的。

愤怒地去指责她的背叛吗？

那我就得一点一滴地回忆她如何背叛我，这太过痛苦。

而且，说与不说，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苏芷柔怒气冲冲地说：“我真希望你别再这么任性，希望从前那个坚强可靠的昱辰能够回来。今晚，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去，把我一个人丢在电影院门口。

我身上没带现金。

手机也因为刚才的意外从口袋里掉出来，摔到地上后就无法开机了。

夜风凛冽。

我裹紧外套，强忍泪水，一步步往回走。

夜，漫长得令人窒息。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越走越觉得这些年的感情荒谬可笑。

楚墨阳说，要让我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绝不是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