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到家，赵尽忠把跟王大海见面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赵雪梅，赵雪梅沉思了一会儿，说：“大哥，根据你说的情况，我觉得保人的事不是不行，可能是王大海故意说不行，想借机敲诈点钱财。”

赵尽忠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鬼子抓飞刀大侠抓了一两个月都没抓到，特务队只用了一天时间，在城里胡乱抓了一些人，就说里面有飞刀大侠，这不是胡扯吗？说不定这事跟日本人压根儿就没关系，全是王大海使的坏。”

确认了自己的感觉，赵雪梅说：“大哥，明天你再进趟城，探探王大海的口风，看他开什么价，咱们再做计较。”

第二天，赵尽忠又去找王大海，赵雪梅则奔了大王庄。

赵雪梅把乡长、镇长们见王大海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分析跟游击队的几个骨干说了一遍，大家都同意她的分析。赵雪梅说：“我建议让春桃再进城杀个鬼子，这样就能证明飞刀大侠不在那三十个人里面，保人的事就更好办了。”

春桃一拍胸脯，说：“杀个把鬼子，小菜一碟，交给我了。”

赵雪梅摇摇头说：“这一次可不像以前那么简单。鬼子乱抓人是想逼你现身，我们让你现身是为了证明被抓的人里没有飞刀大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在半夜杀鬼子，鬼子没抓住你，很可能会封锁消息，还不放人，逼你再次现身，那该怎么办？你多现身一次就多一分危险。为了让鬼子无法封锁消息，这一次要把动静扩大。我看最好是白天行动，让老百姓亲眼看到鬼子被飞刀大侠杀死。”

鲁建平马上说：“这不好吧？白天行动太危险了。”

赵雪梅笑笑说：“那倒也不一定，我有这么几个理由：第一、春桃从来没白天行动过，鬼子在白天不会防备很严；第二、鬼子抓的人都是男人，这说明他们不知道飞刀大侠是女的，因此春桃以女人的面目出现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第三、后天是县城的大集，在集上动手不容易被抓到，影响力也大。”

孔德生沉吟道：“集上人多倒是有利于脱身，不过人多眼杂，春桃出手时免不了被人看到，那样人们就知道飞刀大侠是女人了，这可不利于以后的行动。”

赵雪梅点点头，说：“你的顾虑有道理，春桃的身份不能暴露，得想个办法。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找几个自己的姐妹跟春桃一起去，动手之前围在春桃四周挡住别人的视线。”

李山不解地问：“咱去几个民兵打掩护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找女人？”

赵雪梅解释道：“动手之后，敌人肯定会全城戒严，胡乱抓人，他们当然是抓男人。咱们男民兵去了，万一被抓怎么办？派女人去就不用担心了。”

大家都认为赵雪梅考虑得周全，又一起研究了入城、掩护、动手、脱身这整个行动过程的详细方案。鲁建平让大王庄的妇救会主任、李山的堂妹李玉英从妇救会里挑选了几个抗日积极分子，负责打掩护。这些姑娘媳妇从未执行过如此危险的任务，鲁建平担心她们临场发挥失常，露出破绽，设计了模拟现场，让她们反复演练，直到所有动作都做得熟练、自然。

按照计划，这天晚上常胜通过涵洞潜入城里，把春柳、春桃的飞刀送到刘记杂货铺，为的是防止集日那天城门口盘查太严。

到了集日这天，春柳、春桃、李玉英和五六个大王庄的妇救会成员，有的拎着半篮子鸡蛋，有的提着一篓大枣，有的抱着两只老母鸡，装作赶集的人。她们两三个人一组，拉开一定距离，边走边说说笑笑，挺像那么回事，一点都没引起路人的关注。按照赵雪梅的吩咐，春桃走在最前，春柳走在最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太引人注意了，对行动没有好处，所以她们两个尽可能分开一些。

虽然城门盘查得比较严，春柳等人还是很顺利地进了城。她们来得比较早，赶集的人还不是很多。春柳和春桃分头进入刘记杂货铺，拿上自己的飞刀。李玉英等人则在刘记杂货铺与东门之间择地摆摊，贩卖自己带来的东西。

到了半晌午，赶集的人逐渐多起来，大街上虽不能说是摩肩接踵，倒也熙熙攘攘。刘万水在杂货店里坐柜，一边照顾生意，一边观察着大街上的情况。看着差不多了，他到后院通知春柳先行出发。过了大约半小时，一个鬼子巡逻队经过杂货店门口，向东门方向走去。刘万水又到后院，通知春桃出发。

春桃从杂货店旁边出来，走出胡同，来到杂货店前的大街上。这条街正对着东门，春桃向东门方向走去，边走边流览街边小摊上的物品，不时抬头看看远处的鬼子巡逻队。李玉英等人见春桃出来，纷纷站起身，慢慢走到她周围。

鬼子的巡逻队走到东门后原路返回，从春桃身边经过。春桃用左手捋了一下头发，向李玉英等人发出了行动信号。李玉英等人围到春桃身边，有的跟路边的小贩大声讨价还价，吸引路人的注意力，有的用身体把春桃身边的行人挤开，挡住旁人的视线。春桃抽出一把飞刀藏在手里，侧目盯着巡逻队的后影，等最后面的鬼子离她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迅速环视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她，便一挥手把飞刀射出。看着飞刀插在鬼子的脖子上，春桃突然趄趔了一下，大声说：“哎哟，我的脚扭了。”这是撤退的信号，李玉英等人听到后立刻快步向东门走去，春桃留在最后押阵。

被飞刀刺中的鬼子倒在地上，旁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傻愣愣地看着，有的人还凑过去看热闹。当他们看清鬼子兵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尖刀，血不断地往外流的时候，立时就炸了窝，纷纷四散奔逃。

走在前面的鬼子兵这时才发现同伴被杀，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叭勾儿、叭勾儿”冲天放了两枪，大声叫嚷起来：“飞刀贼，飞刀贼杀死了皇军，快抓飞刀贼。”

听见枪响，赶集的人更乱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烧饼炉被挤翻了，炭火四溅，把烤饼的人烫得“哎哟哎哟”乱叫。西瓜摊被踩翻了，摊主心疼得扯着嗓子喊：“别挤，别挤，我的西瓜、西瓜。”西瓜在大街上乱滚，不时有人一脚踩上，不是跌个大马趴，就是摔个大屁墩儿。卖老母鸡的老太太被挤倒，老母鸡“咯咯”叫着惊飞起来，在人们头顶乱抓乱扑腾，老太太坐在地上心疼得大叫：“我的鸡，我的鸡。”

春桃听到枪声后，大声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快往城外跑哇。”李玉英等人也跟着大喊。离出事地点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枪声，又听呼喊，纷纷向城门冲去。

把守城门的鬼子和伪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伸长脖子向西面张望。当他们看到人群涌向城门时，意识到出了大事，有的端着枪上前拦截，有的准备关闭城门。

春柳早就在城门附近准备接应，枪声一响她就走进城门洞。见四个伪军要关闭城门，她一手拔出两把飞刀，左右开弓，刺中四个伪军的喉咙，又拔出两把飞刀，刺死两个正在拦截老百姓的鬼子。

此时，守在城门外的两个鬼子和四个伪军已经把枪从肩上摘下来，拦在城门洞中间。鲁建平带着几个游击队员就在城门下接应，见春桃等人跑过来，立刻冲在她们前头，一边大喊：“快跑哇，日本兵杀人啦。”一边向拦路的鬼子和伪军挤去，把他们挤到墙上。

敌人急了，“哗啦哗啦”地拉着枪栓。鲁建平见春桃已经冲过去，打了声呼哨，带几个游击队员跟在春桃后面冲出城门。

鬼子冲天放了几枪，刚才还在往外挤的人群立刻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哗啦啦”退回城里。

鲁建平等人跑出关厢，来到预定的汇合地点，清点人数，发现单单不见李玉英，李山急得直跳脚。

鲁建平问春桃：“妹子，玉英不是在你前面吗？”

春桃甩着手说：“是呀，本来是我断后的，可后来人群一挤，就不知道谁在前谁在后了。玉英可能没挤出来。”

春柳安慰众人：“大家别担心，不是已经说好了嘛，要是出不了城，就去杂货店，一对暗号，刘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玉英肯定去了杂货店，晚上常胜就会把她带出城。”

李玉英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她跟着人群往外跑，被后面的人踩掉了鞋，蹲下身提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落到了春桃后面。人群越来越挤，李玉英越落越远，城门口的鬼子放枪时，她离城门还有五六十米。见人群纷纷往后跑，李玉英明白出不去城了，回身便跑，钻进一条胡同，从另一条街上跑到刘记杂货店旁门所在的胡同，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又接连敲了两下。

听到第一声枪响，刘万水就赶紧把杂货店的门关上，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接应没出去城的同志。刘婶儿躲在旁门里面接应，听到有人用暗号敲门，赶紧把门打开，把李玉英让进去，左右看了一下，胡同里没人，把门关上，问：“闺女，你找谁？”李玉英说：“婶子，我不是找人，我想买斤酱。”刘婶问：“你是要黑酱还是黄酱？”李玉英说：“我要半斤甜面酱、半斤豆瓣酱。”暗号完全对上了，刘婶儿让李玉英先进里屋，她自己继续等在门后。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确信不会再有人来了，刘万水和刘婶儿才回到里屋。李玉英主动说：“刘叔、刘婶儿，我叫李玉英，是大王庄的，今天跟春桃一起行动，没能冲出去，得在你们这儿躲一躲。”刘婶儿拿碗给李玉英倒水，刘万水说：“闺女，你放心吧，春柳已经跟我说好了。小胜子就在城里，天黑后就会过来，让他带你出城。”

看着李玉英把水喝光，刘万水说：“要是一会儿敌人来搜查，你就说是我表侄女，说你的真名实姓就行。”

李玉英点点头，说：“我知道，敌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说是大王庄的李玉英，他们去村里查也查不出问题来。”

刘万水问：“得手了吗？”

李玉英兴奋地说：“得手了。哎呀，今天我才见识了春桃的功夫，十几步远，一刀正插在鬼子的后脖梗子上。那个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回东洋老家了。春桃真不愧是飞刀大侠，光天化日之下杀鬼子一点都不害怕。我只帮她打打掩护，心都紧张得‘嘣嘣’直跳。不过能跟飞刀大侠一起杀鬼子，我真高兴。”

刘婶儿关切地问：“别的人是不是都跑出去了？”

李玉英说：“应该都跑出去了，我是因为鞋掉了提了下鞋，才落在后头。本来这次行动计划得很周密，都怪我，提什么鞋呀，不然也跑出去了，现在他们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刘万水安慰道：“没人出事就已经很不错了，干这么危险的事怎么可能百分之百地按照计划进行呢？你也不用着急，先在这儿吃晌午饭，也许下午城门就开了。”

绝大部分进城赶集的人都被敌人关在了城里，这反倒让黑田犯了愁。好几千人，关又没地方关，审又来不及审，里面有没有飞刀贼或其同伙不知道，扣押得时间长了还得管饭吃。他亲自到东城门去勘察现场，发现城门口有两个日军士兵和四个皇协军士兵被飞刀所杀，事情发生在巡逻被袭之后，据此他认为，飞刀贼已经逃出城外。详细询问过巡逻队及把守城门的士兵后，黑田发现，从巡逻队被袭到把守城门的士兵被袭，这之间时间很短，袭击巡逻队的飞刀贼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城门口。显然，城门口有人接应飞刀贼，而这个接应人也擅使飞刀，或者说，飞刀贼本来就有两个人。联想到巡逻队曾在军火库后街上发现两个黑影，黑田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既然飞刀贼已经出了城，再关押那些老百姓就没什么意义了。黑田下令，老人、孩子和女人立即释放，男人由特务队负责甄别，有保人或同伴的予以释放，单身一人的暂时关起来，通知家人前来认领。

黑田下了放人令，王大海却没有严格执行，他要趁此机会再捞一笔。

欲知王大海是如何借机捞钱的，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