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句话，如锤子狠狠敲在了心上。
林稚晚甚至能想象出晏斯时说这话时的神情。
苦涩夹杂着痛楚从心脏蔓延而出，迅速传遍全身上下。
林稚晚紧捂着心口蜷缩成小小一团，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这疼，却毫无用处。
脱力倒在地板上的那刻，她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瞧见那依旧亮着光的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
寂静中，救护车刺耳的嗡鸣声骤然响起，穿透了黑夜——

医院里。
林稚晚吊着点滴，视线落在病房外晏贺钧含怒的面容上。
他手拿着电话大声吼着：“晏斯时！你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晏斯时说了什么，晏贺钧愤怒地挂了电话。
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写满着不悦：“医生说你咳血是因为之前着了凉，肺里有炎症，一直没痊愈，斯时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林稚晚下意识为晏斯时解释：“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晏贺钧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帮那小子说好话。我已经通知他过来照顾你了。”
林稚晚一怔，倏然想起了昨晚那条短信。
她咽下苦涩，哑声道：“我真的没事了，别让他过来了。”
晏贺钧根本不听：“你别操心，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他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慢慢关合。
林稚晚垂眸看着手背上的针，静默出神。
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
她偏头，就发现晏贺钧的手机忘带了。
林稚晚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下一秒，晏斯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哥，我不想照顾林稚晚了。”
冰冷的声音划过病房异常清晰。
林稚晚就连骗自己是听错都做不到。
在晏斯时的声音再次响起的那刻，她匆忙按下了挂断键。
一切归于死寂。
冰冷的药水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冷意贯穿心脏，林稚晚瞳孔失神。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好绝望。
林稚晚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眼角湿润的液体浸染了被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稚晚还是没有睡着，她听着时钟的滴答声，数着世界尽头的时间。
突然，病房门被拉开。
林稚晚光听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人是晏斯时，下意识的闭眼装睡，不知是想要逃避些什么。
晏斯时站在床边，一直静静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良久，他才开口：“我准备走了。”
林稚晚呼吸一滞，慢慢睁开眼，对上晏斯时淡漠的双眼。
她嗓子发干：“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晏斯时说着，又给出一个理由，“我爸妈不喜欢雨欣，我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一句话，轻易逼出了林稚晚一直隐忍的眼泪。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乔雨欣，
心中的那道关押着情绪的阀门倏然崩塌，情绪像倾泻而出的洪水滚滚而出。
见状，晏斯时也怔忪了下，反应过来便拿过纸巾替她擦泪。
林稚晚感受着他的温柔，心里更加酸涩。
她努力克制着哽咽的声音问：“不能不走吗？”
晏斯时默了一瞬，摇头拒绝：“抱歉。”
“晚晚，不管怎么样我都拿你当妹妹，以后我不在，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林稚晚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门关，再也压不下泪意，哭到全身颤抖……
过了几天，病情稳定了下来。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办理了手续出院回家。
刚进客厅，就发现一直在国外工作的父母不知何时回来了。
“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的飞机。”
林母拉着林稚晚在身边坐好，温声通知：“我和你爸决定了，三天后你跟我们一起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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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稚晚一时间蒙了。
林母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解释道：“总让晏斯时照顾你也不好，我和你爸在国外联系了医生，说不准能根治你的病。”
“妈，这些年我看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治不好，就算去了国外也一样。再说我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不会麻烦斯时……”
林稚晚找遍各种理由想要留在国内。
她不敢想如果晏斯时走了，自己也走了，那还有谁能替他们守着这间房，守着两人的回忆。然而说到最后，林父只给出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林稚晚张了张嘴，连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有些崩盘。
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终究是没忍住质问：“你们凭什么在把我扔在国内不闻不问那么久之后，还能这么颐指气使的决定我的生活？！”
这话一出，林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林稚晚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她清楚爸妈爱自己，一直忙于工作也是为了能挣钱治好自己的病。
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没有怪过他们。
可想到他们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想法，直接定下了出国的事，她怎么都无法坦然接受。
林稚晚垂眸避开母亲的注视，扔下一句：“总之，我不会出国。”
就回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林稚晚借着月光翻看相册，里面有父母和她的合照。
再往后，则是和晏斯时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人还穿着校服，一个单薄羸弱，一个高大帅气，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同年级生。
林稚晚葱白的指间从少年的脸颊上划过，心动带着暗恋的苦涩传入血脉中。
想到医院里，晏斯时那句“不管怎样我都拿你当妹妹”，她抬手将合照紧捂在心口。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敲响。
晏斯时的声音在外响起：“晚晚，开门。”
一瞬间，林稚晚以为自己幻听。
她匆匆下床一把拉开门，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和照片上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成熟。
林稚晚回过神，嗓子发干：“你……怎么来了？”
晏斯时神色淡淡：“我爸妈知道伯父伯母回来，订了饭店给他们接风。”
林稚晚这时才彻底回神，跟在晏斯时身后往外走。
并肩而行时，却又听他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一瞬间，林稚晚想要遗忘的记忆复又涌上：“如果我爸妈再问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事，麻烦你拒绝。”
她身子一僵，下楼梯的脚步差点踩空。
晏斯时先一步将人扶住。
被握住的手臂传来他的温度，林稚晚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机械的站直身子，麻木回答：“记得。”
晏斯时点了点头，带着人上了车。
饭店里。
一看到林稚晚，晏父晏母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晚晚，快过来，和阿姨坐。”晏母拉着林稚晚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切着她的身体。
林稚晚乖巧的回答着，气氛轻松。
直到晏母话头一转：“两个孩子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就算不结婚，订婚也可以。晚晚，你觉得怎么样？”
被提及名字，林稚晚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晏斯时的目光。
那双黝黑的瞳孔里收敛了所有情绪，像是一潭冰泉，让人不敢直视。
林稚晚知道他在等自己的拒绝，可是事在弦发，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那个口。
一旦说出来，她和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林稚晚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嘴在抖，心在抖。
这时，只听晏斯时喊了一声：“林稚晚。”
林稚晚眼睫一抖，随后闭紧了眼：“我不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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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双方父母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也再没提这件事。
一直到饭局结束，林稚晚和晏斯时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晏斯时被晏母命令送林稚晚回家。
林稚晚再三拒绝无果后，只能顺从。
按照惯例坐上他的副驾驶，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车里有一股很浓郁的香水味，和那天在乔雨欣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以前，晏斯时知道她对异味敏感，从不让其他人坐副驾驶，自然也不会有别人的味道。
但如今他遇见了乔雨欣，也收回了对自己的特殊。
林稚晚呼吸有些困难，她按下车窗，任由冷风灌入车内，将属于别人的气息吹散。
“今天麻烦你了。”晏斯时突然开口。
林稚晚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破开了一个小口。
她转头看向晏斯时，车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着分明的轮廓。
恍惚间，林稚晚听到自己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确定。”晏斯时微微蹙眉，“我爸妈对雨欣的态度你也知道，希望今天之后他们能想通。”
闻言，林稚晚眼神黯了黯，心底蔓延而来黄连般的涩苦。
“你很爱乔雨欣吗？”
晏斯时一愣，随即点头：“她给我的人生增添了很多色彩，遇见她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可以活的那么自由，那么热烈。”
林稚晚立刻明了，自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她，晏斯时几乎没有私交。
她就像一条锁链，将晏斯时锁在了一片空间里。
而现在，乔雨欣强势的砍断了锁链，带给了晏斯时应得的自由。
他本身也是个怀揣着梦想的男人，为了她选择了医学，从此止步不前，已经足够了。
林稚晚侧头去看男人的面容，眼神描着他的鼻梁和薄唇。
许久后，她沙哑开口：“答应我一件事吧。”
晏斯时疑惑挑眉：“什么？”
林稚晚强撑起一抹笑：“你结婚的时候不要邀请我，我不会去。”
晏斯时脸色微变：“为什么？”
林稚晚却不再说话，逼自己放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林稚晚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在神圣的婚礼殿堂，和别人许下一生的承诺。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眼中只有反射的灯光。
这样的她，让晏斯时有点陌生，想要问清楚的话在唇畔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下。
“随你。”
闻言，林稚晚呼吸顿了顿，随后轻轻“嗯”了声。
她头靠着车门，视线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闪烁。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林家大门口。
林稚晚率先打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晏斯时透过降下的车窗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这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姑娘，要从此消失了！
这个可能令他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将人叫住：“林稚晚。”
闻声，林稚晚慢慢转身回望。
晏斯时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早点休息。”
林稚晚点点头，旋即继续往前走，推门进了家。
……
因为林稚晚不愿意离开，林父林母出国的事也暂时搁置。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再没见过晏斯时。
如果不是隔壁别墅他的房间晚上还会亮灯，她都以为晏斯时已经离开了这里。
直至这天，晏母突然找上门来：“晚晚，你知道斯时去哪儿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也不接我的电话，你能替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吗？”
林稚晚以为晏斯时也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下一秒就接通了。
“怎么了？”晏斯时声音低沉。
“我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给出答案：“雨欣出车祸了，我在第一医院照顾她。”
坐在林稚晚身旁的晏母听闻，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林稚晚有些不放心，匆匆告知了晏母过去的事，便挂断了电话追了上去。
可她身子弱，根本追不上晏母。
等抵达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我和你说明白了！我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个女人永远都别想进晏家！”晏母大声吼着，走廊里全是她的声音，“你要是想娶她进门，除非我死！”
扔下这话，晏母气冲冲的离去。
林稚晚站在病房门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晏斯时抬头看来，冰冷的眼神好像利刺扎在了林稚晚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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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晚呼吸一滞：“斯时……”
“你故意的。”晏斯时的语气那么笃定。
林稚晚慌了一瞬，想要解释：“不是……”
然而话没说完，就听晏斯时诘声质问：“林稚晚，分开我和雨欣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让人生厌。”
晏斯时……讨厌她！
林稚晚如遭雷击。
病房内，晏斯时回身轻轻搂住了乔雨欣，温声许下承诺：“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
二人对视间，眼中只有彼此。
林稚晚看得越真切，心越痛如刀绞。
她再也看不下去，麻木转身，一步也不敢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早夏的暖风吹不暖手脚。
林稚晚走在路边，连时间都忘却了，直到她觉得眼前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发了烧。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通讯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A斯时”。
林稚晚看着这个名字许久，然后慢慢往下滑……
“晚晚？”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7
林稚晚抬头一看，发现正是晏贺钧：“晏大哥。”
晏贺钧见她脸色不好，神情凝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林稚晚却按住了他的手：“不，不去医院！”
她怕回去再遇到晏斯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再强装无事。
“回家，贺钧哥，我想回家！”
说完这句话时，林稚晚呼吸都费力了不少。
晏贺钧感受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不断用力的手，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愿。
“好，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