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简星然久久注视着江时宴,但只回应了她一个“嗯”字。
江时宴抿紧了双唇,转身朝着护林站走去。
简星然看着她的身影,带着点倔强,带着点坚韧,明明瘦削,却又仿佛能扛起很多。
他大步跟了上去。
回到护林站,江时宴来不及换衣服,站在屋檐下,她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信息,“大家都平安回到护林站了吗?”
“回了,刚回。夏雪还想等雨停,被我硬拽回来了。”何恒轩飞快的回复。
胡家磊作为项目负责人发出提示,“今天大家都呆在护林站。明天也要雨停了才能进山采集数据。”
“好的。”夏雪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张强和谭莉莉回复“ok”。
江时宴放下手机,这才注意到简星然正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望向远处的天际。
“边总,你和袁助今天回去吗?”
简星然看向她。
江时宴转回目光说,“大雨路滑,开山路恐怕不安全。”
简星然微垂了下眼眸,闪过一丝浅淡笑意。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冲锋衣上挂满水珠,江时宴伸手拍了两下,林班班长在厨房门口招呼他们进去喝点热茶。
疼痛并没减弱,江时宴不想被人看出不舒服,强撑着道谢,说自己去换个衣服再来。
简星然觉得她嘴唇发白,面色看起并不是单纯的疲倦或受冷,但又觉得她似乎并不想被关注。
简星然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终还是不放心的问,“你怎么了?”
江时宴随口应道,“有些冷。”她冲着简星然勉力笑了下,把冲锋衣帽口收紧,冒雨冲回住处。
林班班长招呼简星然,“边总,快进来喝点热茶,外面太冷了。”
山里一下雨,气温就断崖式下降,阴寒冷气直刺入骨。
简星然看着江时宴跑进屋关了房门,他在屋檐下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去喝茶。
“边总,坐。”林班班长将一大杯热茶递给他。
简星然道谢接过,滚烫的茶水透过陶瓷杯传递出热度,袅袅热气升腾。
简星然麻烦班长找了盖子,给江时宴送了杯过去。他觉得直接敲门有些冒昧,把热茶放在门边就折返,只发微信告诉她开门取。
他听林班班长闲聊,时不时搭句话,注意力却都关注着江时宴那边。
喝完一整杯茶,江时宴依旧房门紧闭,静悄悄的。
简星然看了眼时间,向林班班长说了声抱歉,握着手机走出去,站在屋檐下打给袁林。
“事情办完了吗?”简星然问。
“是的,边总。三组都去了,物资和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袁林汇报工作,历来简短精悍。
多年默契,简星然也不再过问细节,“嗯。你现在在哪儿?”
“返回路上,五分钟后到达。”
“好。”
简星然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手机时间,今天国内头部资产评估所老板从北京飞来重庆,商谈进一步合作事宜,他最迟也得立即启程返回主城区了。
袁林果然在五分钟后赶到,他撑伞过来找简星然。
江时宴吃了止疼药,小憩了一会儿,精神稍好,也抱了茶杯过来。
几人围桌坐下,简星然拿过热水壶添热水,袁林立即接了过去,将江时宴面前那杯冷掉的茶水换成热的。
简星然交代袁林暂留林场两天,搞好林场数据采集的后勤工作。
袁林跟着简星然年头久,素来知道他每一项指令背后都有深意。
其实他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若真要理论,与北京方商谈合作的工作,恐怕更需要他的参与。
袁林看着江时宴,觉得她脸色确实不太好。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大概。简星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让他照看江时宴。
他想了下带的行李,点头说“是。”又丝毫不露的说,“我会尽全力协助苏经理工作。”
简星然听懂,微微点头。
“边总,你要赶回去?”江时宴关心的点却在另外的事上。
窗外已是暴雨如注,这样的天气就是在市区行驶,也诸多安全隐患,更何况是开山路。她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等下我开,问题不大。”简星然多年自驾旅行,塌方道路,悬崖边开凿出的石子路,雪地,泥泞地,他都有丰富驾驶经验。
江时宴看着简星然,她有些微怔,想了想问他,“边总,有重要会议?”
“嗯。”简星然淡淡应了声。
江时宴将隐忧收起,从她加入基德那天起,她就知道她所选择追随的老板,绝不会因为一场暴雨就放弃公事。
简星然见江时宴不再吭声,他起身吩咐袁林,“今天雨下得太大,明天进山注意边坡泥石滑落。”
“是,边总。我和苏经理会多注意安全。”
简星然点头,他深深的看了江时宴一眼,“江时宴,让胡家磊在群里提示暴雨后作业风险。”
“好。边总。”江时宴看着他,又低声说了句,“你放心。”
简星然转身走进大雨中,疾步走向停在护林站外的那辆越野车。
他坐进驾驶位,握着方向盘发动引擎,将雨刮开到最大,却久久没能踩下油门。
雨刮快速的一下又一下,在苍茫的雨幕中,刮出一小片短暂清晰的天地来。
简星然看着眼前的世界,模糊和清晰不断交替。
他发微信给袁林,“关注下江时宴身体状况。”
袁林飞快回复,“是,边总。”
简星然轻踩油门缓缓驶离了护林站。
他从后视镜中回眺,却只有苍茫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犹如他此刻的心情,像是迷雾一团。
第二日,天光放晴,阳光明艳艳的挂在天空里。
休息一晚,江时宴气色已基本恢复正常,袁林见着放心大半。
他不敢掉以轻心,采取紧贴策略,借协助工作之名,跟着江时宴一起进山采集数据,又一同回到护林站伏案工作,再一块赶往下个林班。
江时宴却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林场条件艰苦,袁林在这里呆一日便可回去交差。她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在这里工作到采集结束,和大队伍一同返回。
忙碌几日后,各组还剩最后一个林班数据待采。
这天晚饭后,两人趁天色未黑,围着护林站散步。
江时宴问袁林,“你几天都没在公司,你手上的事谁接?毕竟你靠邮件和电话只能处理部分工作。”
袁林和江时宴隔着一个身位,他拿捏好这不疏远也不亲密的距离,说,“我的工作不好交给别人,要么先压一压,要么边总去沟通、处理。”
江时宴有些惊讶,简星然日常事务繁忙,他怎么还有时间匀给多出来的一摊事?
问话到了嘴边要出口时,江时宴又隐隐觉得不对,若说简星然将袁林留下,是要给大家搞好后勤,他应该轮流呆在各组才对。
江时宴再想这几日,除了回房睡觉,袁林几乎都跟在她左右,他既不参与也不干涉林场数据采集工作,只对江时宴在林场的生活和健康状况关心颇多。
江时宴稍稍琢磨,难免猜测暴雨那日,简星然察觉到她不舒服,让袁林留下来看顾她。
江时宴不想过于敏感,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太多情绪根本无需说出口,就能被清晰察觉到。
想了想,她试探袁林,“袁助,其实你完全可以回去。”
袁林微欠了下身回答,“我都是遵照边总指令工作。”
“那你还去别的林班看看吗?”
袁林不动声色,慢慢将目光转去前方小径,声色不变的说,“边总没有这样指令。”
袁林知道江时宴在试探他,他只回答面上的事实,至于江时宴私下要往哪个方向去猜测,那就是江时宴的事了。
江时宴沉默着往前走,也不再问。
她基本能确定,袁林留在林场,绝不仅仅是保障后勤,更多是代替简星然照顾她。
江时宴不知简星然心思从何而起,她只清楚知道,自她在重庆资产评估圈掀起大风大浪之后,基德已经成为她拼搏事业的关键平台,这个圈子里,人人都盯着她看,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容不得任何因素阻碍她的事业发展。
虽然简星然是位好老板,也是位工作上的好搭档,但是她只见到过工作上的他,对生活中的他一无所知。
同理,简星然所熟知的江时宴,也仅仅是工作中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