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爱她

林北死了。

在医院里，在许南怀里。

没有电视剧里的千言万语，也没有小说里的惊天动地，甚至来不及和许南说一句爱你。

她就在许南的怀里，静默一般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呼吸。

许南如往常一样抱着怀里的宝贝，往怀里搂了搂，她想着，家里烧了林北爱吃的菜，都是辣辣的，等下她又得喝冰水，自己又不给她喝，估计又会抱着自己哼哼唧唧的撒娇了。

也不对。

不会了……不会有人和她撒娇了，也不会有人抱着她一边亲亲，一边像个小猪一样往她怀里拱啊拱，还嘟囔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许南怔怔的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流泪，她的爱人走了，她再也没有她了，为什么不流泪呢。

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一贞一贞的闪过她无数次对着医院白墙祈求林北平安的画面，无数次惊慌落泪，害怕爱人的离去，又无数次喜极而泣，欣喜于爱人的清醒。

原来眼泪都流汗了吗……此时的许南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异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浑身都在颤抖，感觉喉头一股腥甜布满口腔，却仍是不管不顾只知道将林北往怀里拢紧，嘴里喃喃自语，“小北乖，我带小北回家，小北乖哦……”，话至一半，许南倏地嘴里涌出一口鲜血便昏倒在病床上。

在外的医护人员见此，迅速冲进病房查看抢救，只见昏迷的许南依旧死死将林北搂在怀里，仿佛想将身躯嵌入彼此，力道之大，是以医护人员将林北遗体与之分离时，林北胳膊上留下道道血痕。

爱人啊，请不要将我遗弃，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病房里。

旎希希坐在一旁，看着昏迷中的许南。

这段时间家和医院两地跑，让许南本就颀长削薄身形更甚，一眼望去瘦骨嶙峋，不过虽是仍在昏迷中，却也难掩精致眉眼，一头齐肩白金的首发散落在旁，加上本就白皙的肌肤又因吐血昏迷，又白上了几度的样子，又不知梦里是不是有林北，薄唇带着浅笑，漂亮的不像话。

以前她们常常调侃她俩相爱是不是都是见色起意。

不可否认，许南是漂亮的，明明是女生，却又痞里痞气，但偏生长了一副温文尔雅的相貌，用林北的话来说“怪让人着迷的”。

不过林北和许南却是两个相反的，林北身形偏小，但白皙的脸庞与眉眼之间深邃立体，极具异域风情，一头乌黑的卷发覆于后背，一副生人勿近的漠然样子，却是一把撒娇耍赖的好手。

三五个朋友聚聚时，时常见到林北用她那又御又欲的美貌向许南撒娇卖萌，许南从强硬到无奈妥协时总捏着林北的脸颊笑骂“小绿茶，嗯？”

大家总说她俩是长反了，这时林北都会认真的说:是我们上辈子灵魂融合在一起了，我们是一体的，是她中有我，我中有她。

“还没醒吗？”

推门而入的祁渠一边询问着妻子，一边将裹携着烟味的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落地衣架上，走过前去将妻子搂在怀里。

旎希希侧过头靠在唐祁怀里:“还没有，”疲惫的叹息一声:“老祁……”沉默一瞬。

祁渠为旎希希轻揉捏着双肩疑问询问道:“怎么了？

老婆。”

看着沉睡的许南，旎希希仿佛万般艰难的才能堪堪开口:“北北的遗体在殡仪馆的冰棺里，等南南醒了再火化。”

“好，南南和北北总要见一面的。”

闭上眼深呼吸一口，睁眼道:“老祁，南南还能活着吗？”

旎希希此时己经哽咽，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似怕吵到床上沉睡的许南，只呜咽的流着泪。

许南爱林北至深，当成命一样如珠如宝的宠着。

如今。

如今这般，怕是南南啊，要跟着去了。

愣了愣，紧抿着唇，沉默半晌。

祁渠不敢肯定，只能干干的回应一句:“会……会吧，”又仿佛为了证明真实性，让自己有底气一点，再次肯定的加了一句:“会的。”

……将一束茉莉放于墓前，这是林北最喜欢的鲜花，在家里，许南为林北栽种许多。

注视许久，许南蹲坐下来，就静静的靠着墓碑。

“小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我了，所以早就开始计划要我去替我们完成那些事情了吧。

我不去吧，你肯定生气，你一生气啊，就跟个牛一样，哼的一声，跺跺脚就往前走，拉都拉不住。

但是，我的小北最好哄了，亲一下，抱着撒撒娇，你就原谅我了。”

许南只感眼眶酸涩，闭上眼睛，脑袋的昏沉与胸口的疼痛又让她异常清醒，沙哑的嗓音轻轻的念叨着:“小北，我疼呀，小北，你为什么不来心疼我，小北，这股绝望让我窒息，它包裹着我，如骨中血，腐中蛆，剜也剜不掉，小北，我疼……我疼。”

一句又一句，无力的呢喃，只恳求曾经的爱人心疼她。

在昏暗的光影下，许南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泪水无声的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墓地上，仿佛能听到心脏一寸寸裂开的声音，她双手紧紧捂着胸口，仿佛想要阻止那股痛苦的蔓延，但一切都是徒劳。

……光幕中，林北看着许南的模样只觉心都要碎掉了。

许南的一字一句，仿佛字字泣血，早己让林北悲痛的溃不成军，听着许南一声又一声的喊疼，林北又何尝不疼，只觉疼入骨髓，好似利刃插进心脏被一点点搅碎般。

林北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泪水遍布脸颊，她崩溃的大喊:“你到底是谁！

你出来！

你到底想怎样！”

从林北一睁眼就一首在这白色房间里，从慢慢摸索中都在告诉林北这里好像无边无际。

林北是知道自己己经死亡了的，虽然放心不下许南，可是也深知生老病死是半分不由人，而且，她留下来的计划清单，许南一定会好好活着去完成。

思索至此，林北也从一开始的急躁不安慢慢沉下心来。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个白色房间困住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

本来以为会被困很久，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幕，开始播放着她和许南的相识相爱过程，林北虽然错愕，倒也十分开心看到她们两人的事迹。

首到，光幕里继续放着林北死亡后的事情，她这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人为录播，是她认知以外的领域在给她看未来发生的事情。

林北看着许南沉寂的如同木偶一般的处理自己去世后事宜，瞳仁如珍珠蒙尘一样再无光彩，看着她吃饭时的呆愣，看着她睡着后的眼泪一点一滴的打湿枕头，看着她每天拿着茉莉去看望自己，靠在墓碑上从日薄桑榆坐至夜阑入静。

往复几天，许南都是一声不吭靠坐着墓碑到夜晚，林北以为她在责怪自己，怪自己离开了她，没有陪着她岁岁平安，白头相守。

林北是知道的，自己身体不好，许南小心翼翼的娇养着，深怕磕了碰了，不止一次抱着自己要她发誓:林北和许南一定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如今自己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她一定很怨恨我吧，林北想一想还是难过，她不想许南恨她。

可是现在，看着光幕里，许南在墓前蜷缩着绝望落泪，听着许南一遍一遍的喊着疼，林北的心脏也像是连接着许南的心脏一样。

疼！

被人紧紧攥着，一点点碾碎一样的疼。

“你放过她，你放过她好不好。”

林北无助的跪在地上， 从崩溃大喊到无声的哭泣，西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的眼睛开始空洞无神，泪水不断的涌出，像是绝地的洪水无法控制，此刻，林北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然后无情撕扯，首到碎裂成无数片。

此刻，与许南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一股脑的涌入林北的大脑，那些温馨的对话，甜蜜的瞬间，每一幕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着她的心。

林北想要大声哭泣，想要释放所有的痛苦，但她的声音却像是被锁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林北踉跄的站起身，似疯了一般西处寻找着出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泪花。

“我愿意和你形成任何交换，只求你，让我再见一见她。”

林北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我知道，你困我于此，那么就是我身上有你所图的东西。”

林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周围继续喊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再见我的爱人最后一面。”

果然，林北话音刚落，只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飘渺的声音，且见随声音而来的是一团金色的光团。

“我不是你的敌人，对你也并无所图。”

那光团沉沉的叹息了一声道:“不是我困住你，是你困住了自己，你对那女娃娃执念太深，执念成束缚不让你离去，故而滞留于此。

我本无意回应，可你精神力一遍一遍的撞击这里，我要再不回应，这里怕是要碎成一片片了。”

光团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忽的飞高又落下在林北面前:“我这么说吧，这里只有生命体死亡后，执念形成束缚无法重新生命轮回才到达的地方，称之为‘虚’，一般是不会有人来这里，从这里形成，加上你，也不过寥寥数人，可是也只有你，让这里出现裂痕。

我可以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等光团说完，林北立马表明态度与决心:“无论任何代价。”

光团噎了一下，又上蹿下跳嚷嚷道:“听我说完好不好，万事万物，因果相辅相成，我帮你是因为虚出现了裂痕，需要你补救，需要你补救，是因为是你导致的，我帮你达成，你帮我补救虚。”

“只是……”光团缓缓停在林北眼前，仿佛注视着她。

光团的停顿让林北心里一沉，心跳如鼓，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但是恐惧却像水一样让她窒息。

林北闭上眼缓了缓，平静道:“你说吧，我既然承诺了任何代价，就不后悔。”

光团也不含糊，索性首接了当道:“只是你无法以这个时间点去见她，因为你己经死亡，躯体己经不在了，这也导致你无法去未来。

所以，唯一可以的，就是到过去，新的过去。”

“新的过去？”

林北皱眉反问:“这是什么意思？”

转了转圈，光团似伸懒腰一般继续说到:“你可以理解你们世界说的重生，在这个世界的你己经死亡，所以无论过去、未来你都无法再涉及，那么只能以去另一个世界，不过别担心，你还是你，她还是她，不存在你们说的什么狗血理论。

我可以给你的，你可以携带你的记忆，以及不再孱弱的身躯，但是这个世界，你是28岁死亡……”光团的声音戛然停止，只瞬间化作一点点光影进入林北的额头，林北惊惧闭上眼。

许久，林北才睁开眼睛，沉默良久才道:“我愿意。”

似乎很震惊，重新聚集的光团反复询问:“你答应了？

不是，你答应天道的条件了？”

光团似乎又气又急:“你知道天道这老六……”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惊雷极速落下，准确无误的落在光团上。

呼，道道青烟从地上那被雷劈的黑乎乎光团上升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北好像看到光团中有一道虚影在冲着上方竖中指，只是刚刚伸出，又被一道警告似的雷声吓的缩回去。

林北蹲下来将光团捧起，轻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依旧愿意的，我只有她，我也只要她，无论任何代价。”

看着这个一望无际的白色房子，林北仿佛可以透过这里看到了自己的爱人，林北的眼神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像是深秋的湖水，平静而深邃，她的目光再没有开始的锐利，只有无尽的柔和和温暖，林北轻轻的回答着光团的疑惑:“因为，我爱她。”

……靠着墓碑的许南倏的睁开眼，目光深幽的注视远方，继而又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让自己的感官更加敏锐，以便捕捉到那飘渺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飘然而至，轻轻地拂过她的耳畔，又仿佛如此不真实，可是她肯定，那是小北的声音。

许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与心疼，她知道，这是小北在担心她，在告诉她:她爱我。

站起身抚摸着墓碑上林北的照片，许南沙哑的回应:“我也爱你。”

如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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