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淹没。
我的脑袋也不知顺水漂了多久，秋时渠水凉得惊人，恶臭的浊液浸泡着我为数不多的脑浆。
柳依依说的不错，我确是蠢钝如猪。
天底下一时做了二傻子的钝拙粗人千千万，却唯独只有我是千真万确的蠢物。
第一世时我依着南阳刘氏的郡望，又巧托父祖三世六公，门生故吏铺陈天下的声名嫁与魏王为正妃。
柳依依凭借着一双散开的墨似的洇洇含情眼，大着肚子被一乘小轿从侧门抬入王府。
她的眼睛是回南天时流不尽的水泉，嘴巴是抹了蜜的开刃刀尖。
只是那水泉只冲着我的漱石居淹，抹了蜜的刀尖只朝我的后背猛扎。
起初我全当她是由爱生的嫉恨，百般示好拉拢。
即便并不奏效，我亦不以为意，撑死不过是减少来往便好。
魏王好美人，府中蓄养姬侍无数，亦是楚楼娼女裙下的饿鬼。
我不爱他，他亦厌我姿色平庸，镇日里同优伶美婢厮混。
柳依依进府后，他的雨露便只朝着柳依依播撒。
柳依依是江南水乡里生出的珠玉，是墨客蘸着一川风露半城细雨勾勒而成的纤弱菡萏，是金陵春时袅袅娜娜的扶风烟柳。
旁人站在她身侧便皆成了逊让的翠萍，独显出水中幽客之嘉色。
她有这般姿容亦是本事，受宠也是毋庸置疑。
柳依依入府半个月，便哭哭啼啼拿着丝帕半掩桃面，扯着魏王的袖子说我鄙薄她渔家女出身，更是因无子而嫉恨她母子二人，每日尽挑她的错处惩戒。
魏王闻言便将我禁足三月，理由是妇有妒心，残害姬妾。
即便府里看管藩王的长史劾他宠妾灭妻的劾奏雪花似的飞往应天府他也不甚挂怀，毕竟这十来年魏王府都是这么过来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也不愁。
只是天可怜见的，我不过是令府里的女先生、女教习们每日教柳依依识字念书，习些礼节好增长见识。
万一哪日宫里差遣贵使来府里视察，她不至于出了差错挨宫里的罚。
至于吃醋那更不可能。
毕竟魏王宠过的姬侍站成一排能从府门排到后院，我若是吃味醋缸早就把我淹死了。
更何况这些女子多半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同是女儿家我又怎会刁难她们。
嫉恨她的肚皮也大可不必。
入府十年魏王跟匹上等种马没甚差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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