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年翻天地覆的一战，成王败寇，从此那欲于天比高的巫女成为了凡尘中的泥。
九十世，足够我历尽人间悲苦。
最后一次，我想做回自己。
3我仅有的一丝灵力，都用来抚慰杨君羡记忆里的伤痛了。
我们虽从来没有谈过，但他大约知道母亲死了，总在梦里哭着喊娘。
司南就死在我眼前，她凡人肉身，经不起折腾，脖子和腰肢都折断了，破碎如野草。
八岁的杨君羡只知道母亲忽然失踪，接着他也被乱棒一阵乱打扔出了苏家。
我趁他睡着，一遍遍轻抚他的眉心，希望他能忘却在苏家经受的轻视和嘲弄。
似乎真的有用，杨君羡正是懵懂初开的年纪，年少吃过太多的苦头让他比别的孩子心智更加成熟，也更加坚韧。
他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会与四邻的孩童玩耍，也会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回来。
我把他拽到天井里将水泼在他肩背上时，他会红着脸紧紧拽着底裤。
等给他搓洗完我也累得够呛，难掩顽皮心性的少年微曲着腿，双手护着裤腰，耳朵红得发亮，“我去煮饭。”
我送杨君羡去学堂读书后，他出门前也会为我做一顿饭，下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厨房忙活。
为了不辜负他的美意，我不得不装作自己需要吃饭。
谁能想到当时我以为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子，却一直扮演着照顾我的角色。
我意识到杨君羡长大了是有日上门来一个姑娘。
姑娘生得一双桃花眼，双颊粉白，站在门边怯生生地问，“杨君羡回来了吗？”
后来杨君羡回来了，我把姑娘留下的一本书递过去，好事地逗他，“姑娘害羞极了，提起你的名字就脸红，我留她下来吃饭也没留住。”
姑娘走后我掰着指头数了数，杨君羡今年十五岁了。
他不再弄脏衣裳，也拒绝我帮他搓背，小时候晾满院落的亵裤被他晨起时偷偷塞进床脚。
在水槽边躬身洗碗的少年宽肩窄腰，是月白长袍也盖不住的清雅气度。
“留她干嘛……”我将他声音里的别扭理解为少年的羞赧，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头，“先考功名还是先娶妻，随你。”
“反正就算你不考，埋在院子黄角树下的钱也够你一辈子花销了。”
杨君羡埋着头继续洗碗，洗得噼里啪啦。
儿大不由娘，我算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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