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留洋归来的新青年，她是被困于深闺、却不甘心屈服于命运的小姐。
我透过阁楼的那扇小窗，看到了她全部的世界。
她说，她不愿做那旧时代的遗物。
我起初并不理解，后来我想带她走。
带她去看一看这书里的盛世繁华，看一看小楼外的天地。
可我不知道，那座阁楼是她永远都无法逾越的牢笼。
1965年上海疗养院。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是二十岁的青年模样，站在熙熙攘攘的贝当路，树影婆娑，在傍晚的霞光中摇摇晃晃。
怔怔抬头，眼前是一幢五层高的红砖洋楼。
她就站在五楼阁楼的窗户前面，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爬起来，身子从狭小的窗户挤出来。
“以平。”
她低下头瞧见了我，“我要离开这里了，往更广袤的天空中去。”
她笑了笑，我心口沉闷得难以呼吸。
绚丽的晚霞映在她的侧脸上，她轻阖双目，脚底下是万丈深渊。
她张开双臂，宛如一只自由的飞鸟。
“不！
清茹！
不要！”
我冲上前想要阻止她，却发现手里的公文包变成了拐杖，矫健的步伐变得步履蹒跚。
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是从未有过的清晰，诸如此类的梦，四十年间我做过不少，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让人心慌。
我扯开被褥翻身下床，拖着疲惫又苍老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个地方。
贝当局，红砖小洋楼。
身后是年轻女孩焦急的呼唤，“聂老，聂老！
您还没吃药呢！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街上的行人见了我，都像见了鬼一样向周遭躲避，我顾不得这些目光，心里只念着一个人。
顾清茹，我此生的爱人。
小洋楼依然矗立着，五楼阁楼窗户上，赫然缀着白色纱帘。
“清茹，清茹我来了，你在哪？”
手抚在墙上，胸前起伏不定，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直到听见柔柔的女声唤我名姓。
“聂以平，以平，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猛地抬头，一阵晕眩感袭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我又开始做梦，梦外是“滴答滴答”的机器声，梦里是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我二十岁，刚从美国留学归来。
父亲是知名商人，母亲也是沪上美名在外的名媛。
家里的安排下，我进了威尔逊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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