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曾有一双极白嫩的手。
为送夫君进京赶考，我终日浣纱，手都泡得肿皱。
可我遭他同窗欺辱，被污为娼妇时，夫君却要我自缢守节。
后来我绝处逢生，成了太子身边的女诸葛。
他官拜太傅，教习贵妃之子。
真可笑，连文章都需要我代笔的废物，又能教出什么人中龙凤？
1城中又在唱黄梅戏。
我抱着一篓衣服去河边，正好听到一句：“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我听得入神，脚步却不敢停下。
今日要洗完这一桶衣裳，才能换回二十个铜板。
不够陈铭在京中一日的饭钱。
然而这么多年，我和他娘就是靠着这样省吃俭用，送他上了学堂，还凑够了他进京赶考的盘缠。
日子虽然过得苦，总也充满希望。
我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戏台上光彩夺目的女驸马。
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
我曾经和陈铭一起看过这出戏文。
陈铭当时满脸不屑，说戏子果然是下三滥的东西，女人中状元这样的戏码也能编出来，简直痴人说梦。
我坐在旁边，很想提醒他，他在学堂的课业还是我帮他做的。
若不是我帮他写出那篇大赋，他也不可能拜入太傅门下。
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沉默。
原因无他，我是陈家的童养媳。
据说我的亲生爹娘自我出生起便抛弃了我，因为我上头已经有了三个“赔钱货”。
是陈铭的娘看我哭得脸蛋青紫，心生怜悯，才收养了我。
她会教育我，咱们女人随便吃点就行，把肉留给陈铭吃，他读书用功，太费脑子。
幼时我被陈铭欺负，也会傻乎乎去找她告状，然后被她瞪着眼睛狠狠揍一顿。
后来我明白了，她对我的一切教育以让陈铭舒服为前提。
甚至我能识文断字，也是因为陈铭在隆冬时同她诉苦。
说课业太繁重，抄书抄得手上生疮，她实在心疼，才让我替陈铭写。
以至于后来，连先生留的功课，陈铭也扔给我代劳。
他想东西往往太浅显，又一味追求文韵对仗，通篇读下来都是在纸上谈兵。
而我第一次代写，便让他得了先生评的甲等。
此后我替他写的东西越来越多。
诗会上艳惊四座的那首绝句、气势磅礴的大赋，乃至于科考的策论……他的声名渐高，我也能读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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