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华鸢转身欲走，奈何被追上来的赵家小厮狠狠扼住手腕。
他们将她拖出院落，沈华鸢发丝微乱，凝白的俏脸蕴含冰冷的愤怒：“当初在外祖家，你是家中庶女，外祖母为难，全靠我母亲可怜你，处处护着你。”
“若无我母亲劝说，你怎么可能以穆府嫡次女的身份出嫁，我母亲将你当成亲妹妹照顾，丝毫不嫌弃你是外室所生。”
“而今，你是怎么回报她的？现在想来，你心里恐怕早就恨透了她，这些年来，在我母亲面前不过是伪装和善罢了！”
想到前世沈华鸢对姨母一家的照顾，就觉得自己瞎了眼。
赵夫人听着沈华鸢当众将她的身世抖了出来，气得面色发白，嘴唇哆嗦。
“你，你住嘴。”她恼怒催促，“你们还等什么，动手！”
赵安远见自家母亲气得呼吸急促，连忙扶着赵夫人，对沈华鸢失望怒斥：“表妹，你这么说话真是太令人寒心了，挨了打也好，你总得长个教训。”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住手。”
沈华鸢扭头，瞧见周陆离带着两名随从走来。
秋风袭袭，头顶的枝叶摇晃出婆娑的光影，周陆离从斑驳中走出来，一臂将沈华鸢拉到了身后。
她怔了怔。
周陆离声音威严道：“若没记错，沈姑娘是赵夫人的外甥女，就算如今两家互不来往，也犯不着如此针锋相对。”
赵夫人面色缓了缓，颔首：“周少将军有所不知，我这外甥女，不仅口出狂言，还朝我勒索钱财，一时气不过，我才想代嫡姐好好管教这个不孝女。”
沈华鸢冷笑：“那本就是我母亲的东西，你克扣不还，还妄图毁我清白，不要提我母亲，你不配。”
赵夫人捂着心口，一副十足的心痛模样，几乎垂泪。
“华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周陆离抿紧薄唇：“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沈姑娘如今是宁王殿下的通房，罚她，凭你们的身份，不合适。”
一句话，让赵夫人颤了颤。
赵安远想说什么，被她按住手，只道：“多谢少将军提醒，是我糊涂了。”
周陆离回过身，语气淡然冰冷：“沈姑娘，我送你回王爷那。”
行走在叶影摇晃的行宫中，风无声无息地拂过金黄的屋檐。
不知何时，周陆离带来的两个随从，稍稍地离远了。
沈华鸢与他一前一后，她低着头不说话，周陆离面部线条棱角硬朗，薄唇抿成一条线。
待离赵家的院子远了，沈华鸢才声音低落地开口：“周将军，谢谢您刚刚帮我解围，时间不早，我先回西苑了。”
这里人多眼杂，她不愿意跟周陆离单独待在一起太久，以免被有心人看见，连累了他。
沈华鸢脚步匆匆越过他，正要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周陆离的声音：“一时的挫折别放心上，重要的是不要自暴自弃。”
她身形顿住，好一会，再回过头时，周陆离已经带着人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萧庞宴回来的时候，沈华鸢正簇拥着锦被坐在窗下，一边看书，一边品茶。
望见他的身影，她慢吞吞地起身，心不在焉地迎了迎。
萧庞宴在门口的铜盆里净过手，才走到窗下榻边，瞧沈华鸢情绪恹恹，只多看了两眼。
随后，他走到书桌边，磨墨铺纸，写了几个字，遂喊她：“过来。”
沈华鸢顺从地走去，萧庞宴让她持笔，照着他的字写一遍。
她低头照做，一句废话也没有。
不过片刻，萧庞宴垂眸看去，沈华鸢已经写完了，与他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他沉了眼眸：“你果然会临摹，特地学的？”
自那次她分毫不差地将画卷临摹下来，萧庞宴就发现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沈华鸢拢了拢衣襟，白丽绝美的面庞带着清浅的笑：“也没有刻意学过，或许是一些天赋吧？”
萧庞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照着字迹，写一封新的。”
沈华鸢看了看信的内容，原本平静的水眸，腾升起惊愕。
“王爷，这是……”这居然是一封密谋刺杀的信件！
刺杀的人是太子，落款竟是萧庞宴自己。
萧庞宴漆黑的瞳孔里，是深不可测的墨渊，他抱臂倚桌，神情淡淡：“你只管照着写就是。”
“可是，”沈华鸢开始担心，“我没有练过王爷的字，就怕有的写得不像。”
“无妨。”要的就是不全然相似。
沈华鸢头皮发麻，持笔许久，才下定决心落笔。
一封书信写完，萧庞宴拿起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他手上那封真正的密谋信，被他引燃烛火，烧为灰烬。
沈华鸢美眸闪烁着不安。
萧庞宴倒是淡定，把她写的信折起来收好，反问：“方才出去了？”
“嗯，”沈华鸢眼睫垂了垂，“遇到了赵家人，闹了点不愉快。”
萧庞宴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冷淡地道：“但我自己会处理好。”好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默了一瞬，倏而嗤笑：“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要再哭着回来求本王做主。”
夜里，风声稍响，乌云闭月。
南苑中，傅家身为朝中权贵，自然住得离王孙们最近。
高嬷嬷将在赵夫人那看见、听见的所有事情，都如实汇报给了傅夫人。
傅夫人身穿锦缎华服，双鬓对称插着金钗，保养得宜的面容上，一对黛眉纤细婉转，这时正紧紧皱起，生出眉心的一道细线。
“且不说沈家罪女的身份，就是赵夫人那样的做派，实在是太登不上台面了。”她轻声斥责，颇有些嫌弃。
大户人家，怎么能将自己的外甥女主动送去给别人亵玩。
真是为了铺就青云路，连人理伦常都抛却脑后。
高嬷嬷点头：“可不就是，赵家这么没规矩，完全不值得夫人与她来往。”
“原本我也是看在她父亲是平邑郡公的份上，想结交一二，也好为我的秋儿扩增人脉，可她这么拎不清，往后我们也不能与之来往。”
她说完，高嬷嬷却试探着道：“可是，那位沈华鸢，如今是宁王的通房了，这次秋狩都带在身边，那咱们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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