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么会这样........”

我双腿一软，忍不住跌坐在地。

陈芳用力将我搀扶起来，一边用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很快，她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坚持塞在到我怀里：“翠翠，去上学吧！”

“你要连我的份一起上！”

“千万别像我一样！”

那其中，是满袋子零碎的钢镚和纸钞。

我知道，这是她每天天麻麻亮，去山里捡菌子，再走三个小时山路到集上卖的钱。

这个皱巴巴的塑料袋，是她所有青春的梦想和希望。

就这样。

我含泪接过了她的一切。

8、

一路逃往白水高中，路途出乎意料地顺利。

在张校长的帮助下，我在学校里安顿下来，也开始发奋努力地读书。

只是开学不久，就收到了一封朴素的信件，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东西。

打开看，里面是一叠散碎的零钱，和一对薄薄的金耳环。

署名是徐家村，陈芳。

可我却一眼认出，那对耳环是我妈的。

里面的文字清秀工整，也的确是陈芳的字迹，她在信里告诉我一切都很好，对外只说我出门打工了，我妈劝服了我爸，让我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不要为她们担心。

虽然信是一个人写的。

但我却仿佛看到了我妈。

这封信，是不识字的她，用陈芳的手写就。

即便重男轻女，但怯懦了一辈子，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反抗了整个大环境的规训，将我放跑了。

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一定会回来将她带走。

9、

白水高中是标准的高考工厂，学习过程就像流水线一样，时间安排精确到分钟，除此之外，成绩、品行、卫生全部纳入量化管理，在高强度的学习外，还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这里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太阳好像蒙着一层阴翳。

学生们的时间被安排得很满，几乎没有一丝闲暇，早起跑步的时候，嘴里喊的并不是口号，而是英语单词。

在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走路是奔跑冲刺，吃饭是狼吞虎咽，洗头是在课间，上厕所要掐时间，洗漱只有五分钟........

因为睡眠不足，我总是觉得很困，只能随身携带一张湿润的旧毛巾，即便是大冬天也要不停地擦脸，或者干脆把冰冷的毛巾顶在头上学习。

因为过度用眼，我的眼睛很快近视，手指也写出了厚厚的老茧。

这里的所有女孩都和我一样，她们没有选择。

但比起永远陷落在大山，我依然感激每一天的辛劳。

这三年里，张校长那瘦弱的身影偶尔会站在角落里，被那一点光拉得很长。

她很少会出现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奔走，据同班的其他女生说，她要趁着自己还能活动，多为大山里的女孩们拉些公益赞助。

只有这样，白水高中才能继续走下去。

这个高中，是由她瘦弱的脊背驮起的。

是由许多平凡却伟大的人驮起的。

10、

时光飞逝，白云苍狗。

三年锤炼终于结束。

高考完结那天，本来缠绵多日的梅雨戛然而止，抬头只见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走出考场的我顿觉一身轻松。

张校长就站在大门处等待，早前出来的一波女生围绕在她身旁，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她一看到我，唇角浮现两道深深的皱纹。

“考完啦？”

“嗯。”

“发挥得怎么样？”

我刚要说话，她却又摇摇头：“考完就不想了，等成绩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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