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被乱棍打到只剩一口气,侥幸被沈绵救走,到亲眼看着父母妹妹在大火里丧生,自己被浓烟熏哑,再到他为复仇,一刀刀将自己的脸划烂,
温汝林从来没有哭过。
“她把草民叫到了湖边,当着草民的面跳了下去,带着孩子……草民也跳了进去,草民只想把孩子带出来,只想带他回家……草民爬上岸,却被沈夫人下令乱棍打死。幸亏,”
温汝林看了一眼沈绵,随即道:“草民运气好,还留了一口气,跳进湖里,等沈夫人的人离开,才敢逃出去,逃回家后,草民只字未与家人提起,可她们,沈夫人和她,却不甘心,想要杀人灭口。当夜,她们便命人在草民家中放了火,活活烧死了他们!”
“婉嫔娘娘,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您难道从来就不会做噩梦吗?”
温汝林看向沈玥。
沈玥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爹爹,姑姑,你们,你们替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
沈相一脸的失望。
怪不得去年除夕夜,沈玥都以自己身子不适为名,未曾出席家宴,那一段时间,更是几乎不出门。
他问沈夫人,沈夫人也是替她遮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沈相指着她,却又放下,看向赵祯,颓然道:“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虽是臣的女儿,可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妃嫔,陛下想要如何处置她,就如何处置她吧!”
“爹——”
沈玥不可置信。
就在此时,陈鹤亦捧着一个红布走了进来:“陛下,微臣没有找到刺客,却在婉嫔娘娘床下找到了这个。”
赵祯疑道:“这是什么?”
沈玥亦满脸惊愕:“这是什么东西?嫔妾床下怎么可能……”
她话未说完,两个浑身被扎满银针的娃娃掉了出来。
“啊——”她吓了一跳。
沈绵亦是肩膀一缩,脸上露出几分惊吓来:“陛下……”
赵祯大怒:“巫蛊娃娃!沈玥,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沈相也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俯身叩首:“陛下,陛下明察!”
巫蛊之术是历朝历代以来皆严禁的东西,谁也没想到,能从婉嫔床下翻出这种东西。
沈玥这次是彻底吓懵了。
赵祯胸膛上下起伏着,指着沈玥,厉声道:“好一个婉嫔!来人,将她给朕拿住,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招不招!”
“陛下!”沈玥再慌,也知道她若是当真被抓起来,非死不可了。
她目光陡然间看到了身边的沈绵,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摇晃着她,歇斯底里道:“是不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勾结温汝林,让他陷害我,是你在我的宫里放了那个东西,是你!”
“陛下,一定是她,一定是沈绵这个贱人。”
惜时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你放开昭仪娘娘,陛下,娘娘她,她有孕在身啊!”
赵祯脸色一变,当即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注入内力后便朝沈玥手腕处击去。
沈玥手腕吃痛,连忙收回手,将沈绵往一旁推去。
赵祯大步上前,一把将沈绵抱入怀中。
“陛下……”沈绵脸色苍白,眉间紧蹙,面上露出几分痛楚之色来。
赵祯当即大喊:“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旁的沈相和沈太后亦是抬了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沈绵。
沈玥已经被兵马司押在地上。
温汝林看了眼被赵祯抱在怀里的沈绵,眼底露出淡淡的一丝欣慰。
他同沈绵虽相识的比沈玥更早,却一直是将她当做自家妹妹一样。
如今见她身怀有孕,而且陛下似乎对她颇为关心爱护,温汝林心中自然好受了许多。
他知道,当初若不是沈绵将还剩一口气的他救回来,那他那日便死在了湖边。
虽然这大半年来,他时时沉浸在痛苦之中,可心底还是感激沈绵的。
正因如此,当她让他假借何琼之名入宫时,他便知道,他报仇的机会到了。
温汝林移开视线,看向被压在地上的沈玥。
她鬓发凌乱,面容狰狞,满目嫉恨的看着沈绵。
温汝林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那年春光里初见,穿着百蝶裙的少女站在花丛间,笑眯眯的问他:“二妹妹好看,还是我好看?”
柳絮纷飞,春光明媚。
那一眼,仿佛是一场梦。
温汝林缓缓笑着,趁着众人不备,猛地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剑,挥剑自刎。
便让那场梦不要醒来吧。
鲜血飞出时,温汝林如此想,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再去赴那场春光绮丽的梦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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