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应他，我只是替他收拾了行装，搀扶着他的瞎眼老娘把他送到城门。
大军在城外集结，天空乌云低垂，狂风骤起，他的老娘颤抖着嗓子一遍遍呼唤儿子姓名，浑浊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
百苦宽慰她一会儿，看向我，目光隐忍，欲言又止许久，最后只道一句“珍重”，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还是那样清瘦，却倔强的挺直腰背，披着不合身的沉重甲胄抵抗敌军侵犯。
我注视着他远去，走向残酷的战场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瞎眼老娘都食不下咽，夜间辗转反侧，慢慢的就病倒了，我照顾她的时候，竟也会恍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与我那师父重合，也是在那么一个雨天，她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咳着，喉咙像残破的风箱，一瞬间我心里陡然涌出恨意来，伴随着细微的惧意，我好像又回到那个山洞，鼻尖萦绕着药与潮湿空气的味道，置身于每个黑夜降临的惊惶不安中。
可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唤了一句儿的姓名，我就立马冷静了下去。
慢慢的寒冬降临，百苦终于往家寄了第一封信。
他诉说战火连天中你死我活的可怖之景，他握着刀剑却不敢伤人，他是耻辱的逃兵，常常夜不能眠，他原以为此生只用救人，保护百姓，却不想有一天要与同胞厮杀。
他思乡，思念老娘，也思念我。
他写:“吾爱长青，是否安好？”
他那样大胆的表达，并不似往日的内敛，后来我军大捷班师回朝，瞎眼老娘盼啊盼，盼不到他踏春而归，惊忧不已。
我替她多番打听，这才知道那是他的绝笔信，由交好的同乡战友代写，他身为逃兵被处于酷刑杀鸡儆猴，整日戴着镣铐，时日无多，哪还有提笔的力气，他高烧不退中呢喃着、嘱咐着，一遍又一遍，叫战友一定要把信送出来，一定要送到我手上，断气的时候，眼睛半睁着。
我还得到一些百苦的遗物，都是零零碎碎从家带走的东西，现在又残破着带了回来，我捧着那些东西在他房中枯坐很久，心中思绪翻涌，却说不清也道不明。
老娘眼瞎却心不盲，我瞒不住她，人老了面对沉重打击更是显得难以承受，她没多久便随着百苦去了，我把她埋在院中杏花树下，春意盎然中杏花开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