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招呼大家过来吃饭,她和大姑坐在同一侧,留下对面的两把椅子,让童紫荆和霍桑坐在一起。
童紫荆对此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和霍桑坐同桌。
当年,老妈作为班主任,为了严防自己的学生早恋,总是采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安排同性的坐一桌。
但是童紫荆那届学生,男女都是单数,必须得有一对是异性同桌。
童紫荆是班主任的女儿,老妈江湖人称“丧门神”,自然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霍桑是寺庙里长大的“小和尚”,整个人看起来都木木的,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
于是,老妈千挑万选,把童紫荆和霍桑选了出来,作为“最不可能谈恋爱的一对”,成为了班里唯一的那对异性同桌。
可是八年后的今天,当年老妈眼里那“最不可能谈恋爱的一对”,却被她臆想成了“从小就般配的一对”,硬生生塞进了同一张结婚证里……
童紫荆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老妈给霍桑夹了一段海参,“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
“谢谢妈!”
霍桑虽然从小在寺庙长大,但也是能吃荤腥的,这还得感谢高中时童紫荆的“悉心教导”。
还不等霍桑动筷子,老妈又夹了一片腰花,“这个对你们男人也好,多吃点!”
童紫荆听完猛然惊觉,抬头重新审视这几道菜时,突然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海参、鲷鱼、松茸、腰花、韭菜……
这些貌似都是补肾壮……那个的啊!
大姑显然也明白了老妈的意图,从小鸡炖蘑菇里夹起一片松茸,放到了霍桑的碗里。
“这是松茸,吃了身体棒棒的!”
童紫荆给大姑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让大姑不要跟着添乱,可大姑的眼睛始终盯着霍桑,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他只是个“假姑爷”。
童紫荆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心里莫名泛起一丝醋意。她一个独生女,哪经历过这个?
正在童紫荆自顾自怜的时候,碗里突然多了一根鸡腿。
霍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个给你!”
老妈和大姑同时看过来,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只有女人才懂的八卦之火。
童紫荆连忙低头,去夹鸡腿时,慌乱之间筷子掉了,急忙用腿夹住,捡起来放回桌上,然后索性直接徒手抓起鸡腿,往嘴里塞去。
霍桑又默默拿起纸巾盒,放到了童紫荆的碗边。
老妈和大姑对视一眼,满眼笑意。
霍桑又去给老妈和大姑夹菜。
老妈和大姑都欣然接下,满眼赞许。
童紫荆惊呆了,想不通霍桑这个榆木脑袋,为什么会在中老年妇女中这么受欢迎。
老妈吃下霍桑给她夹的菜,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霍桑啊,妈知道你心疼童童,这么多年也一直惯着她!但是生孩子这种事,女方有抗拒心理是正常的!你作为老公,关键时刻必须懂得拿主意,别让她的小性子影响我抱外孙儿!懂了吗?”
“咳咳……”童紫荆一听差点噎住,捂着嘴巴连声咳嗽,满脸通红。
霍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就扭头看向童紫荆。
童紫荆红着脸,嗔怪道:“妈!你在说什么呢……?”
老妈的眼神横过来,瞪了童紫荆一眼,“怎么的?还不让人说了?”
童紫荆立刻软了下来,移开眼神。
老妈说:“就知道你不爱听,但是这种事儿,我不说谁说?”
言外之意,霍桑那边没爸没妈,这边也只剩下她这一个当妈的,两个残缺不全的家庭,“催生”这种事,自然只能由她来做了。
童紫荆听得出这层意思。老妈的脑子虽然陷入错乱,但只是沉浸在某个情境之中,智商还在,说话的分寸感也还在,懂得避开一些话题。
霍桑大概是怕她们母女吵起来,便打起圆场,“妈,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老妈急得放下筷子,“你这傻孩子,不能顺其自然啊!你看看你们俩,这都多大岁数了?过完年就三十了吧?”
童紫荆和霍桑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刚大学毕业一年半,现在都是二十三周岁,虚岁也才二十四而已!怎么就三十岁了呢?
他们立刻明白了,原来在老妈的臆想中,他们已经是一对奔三的“老夫老妻”了。
可不嘛,如果真到了那个年纪,生娃一事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但现实却是,童紫荆并没有把握在三十岁之前脱单。
大姑也发现了老妈的问题,就揽过姐妹的胳膊,劝道:
“那个,丽荣啊,现在可不像咱们那个时候了,三十多岁不结婚也很常见,咱这俩孩子……不都已经结婚了吗!这已经不算落后了,也不用这么着急!”
霍桑又给申老师夹菜,顺着口风劝道:“是啊,妈!”
老妈重新拿起筷子,叹了口气。
“唉……我就是怕童童太任性,霍桑又惯着她。这孩子从小就主意正,有啥事都搁心里放着,身上一股牛劲儿,跟她爸一样,能气死你!”
童紫荆低头啃鸡腿,不敢再多说一句。
老妈夹起另一根鸡腿,咣当一声,也扔进了童紫荆的碗里,然后瞪了她一眼说:“傻丫头,等你熬成了大龄产妇,有你的苦头吃!”
童紫荆明白老妈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老妈为了等爸爸退伍,直到三十二岁才结婚,三十三岁才生下她,这在九十年代末,可是名副其实的晚婚晚育!
老妈应该吃过不少苦头吧,她不想让女儿再吃一遍了!
童紫荆想到这里,鼻子忽然一酸,头低得更深了……
-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
霍桑在厨房里,帮老妈收拾碗筷。
童紫荆和大姑又坐回了客厅沙发,童紫荆怔怔地盯着电视里的新闻节目,大姑继续笑吟吟地望着霍桑。
老妈在整理没吃完的饺子,忽然对这边说道:“海荣啊,待会儿你就回去吧!把这些饺子给我姐夫拿上去。”
老妈习惯叫大姑的名字“海荣”,大姑也习惯叫老妈的名字“丽荣”,他们从没以“大姑姐”和“弟妹”的关系相处过。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长大后老妈嫁给了闺蜜的弟弟。
童紫荆觉得,这段故事可以好好挖掘一下,在回忆录里着重写写。
大姑听了一笑,对童紫荆悄声说道:“听见没?你妈这是赶我走呢!肯定是待会儿还有啥新计划,不想让我知道!”
“啊?”童紫荆回过神来,“新计划?什么计划?”
大姑拍了拍童紫荆的肩膀,同情地一笑。
“具体是啥我就不知道了,但以我对她的了解,肯定会有!大侄女,姑就先撤了啊,你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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