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城……”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升学就业指导室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尽管放学的钟声早已响起,走廊外的喧嚣和欢笑声不断传来,但这间屋子却宛如世外桃源,宁静得出奇。葵的声音在这里显得空灵,仿佛被屋顶、地板以及满满的书架吸收了去。
“我要去昙城。”
果然,老师看着兰的升学就业调查表,眼神中流露出诧异。老师的眼镜镜片闪烁着白光,似乎映照出他的困惑。
“东方……我明白你的选择,但不打算继续升学吗?还是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追求音乐梦想?是的,老师。”兰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语气坚定,“我要靠我的乐队征服世界。”
“乐队?”老师皱紧了眉头,“那成员呢?”
“只有我一个人。”
老师没有生气,也没有叹息,或许这已经是不错的情况了。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为难的神情,再次向葵提出了连串问题。听他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说:“才高二,还有一年,务必再慎重考虑一下。”兰望着从老师身后书架掉落的资料,心不在焉。
“那就当作就业吧……”
最终,教师一边低声念叨,一边在调查表上笔耕不辍。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发出干燥的声音,似乎触动了葵内心深处的焦躁情绪。
“好了,下一位。”
兰站起身,拿起书包和贝斯琴箱。此时,教师唤入了下一名学生。
“嘉佳同学,请进来……”
推门而入的正是兰的同班同学楚嘉佳。她用手指旋转着圈,摆弄着那头疑似染过的奇特浅色头发,不经意地朝这边扫了一眼,与葵视线交汇。
葵默不作声地调整着贝斯琴箱在背上的位置,嘉佳便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挪,为兰让出离去的道路。兰仍旧一言不发,迈着大步迅速离开了升学就业指导室。
“压抑的氛围……”
兰清楚地听到了嘉佳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我要结婚!”
就在那扇门即将关闭之际,嘉佳如此宣言。那语气像是甜得发腻的碳酸果汁。若是一口喝下,砂糖定会黏在牙齿上。
“不过,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兰猜想,此刻的老师定然露出了听到她宣称“靠乐队征服世界”时的表情。虽然兰衷心希望老师不要把她与嘉佳相提并论,但在老师眼中,她们恐怕并无二致。毫无疑问,老师会在调查表上写下“就业”二字。
兰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在玄关换好了鞋子。
放学时分,校园里弥漫着无尽的欢声笑语,兰听见运动部的呼喊声、吹奏乐部的合奏以及合唱部的歌声在操场上空回荡。就连鞋柜里各式各样的鞋后跟,都显得异常生动活泼。
“唉……没人关心我的心情。”兰心头涌上一阵落寞。
她走出教学楼,一辆象牙色的吉姆尼汽车恰逢其时地从大门驶入。驾驶座上,兰的姐姐玲正向她挥手致意。
“和老师谈论完未来的方向,辛苦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玲的头发轻轻飘动,她露出温暖的笑容。或许是因为黄戴着圆圆的眼镜,她的神情总是充满温柔与平和,与刚才那位严肃的老师形成鲜明对比。
想起老师阴沉的面容,兰默默坐上了副驾驶座。
“接近年末,市政府的工作愈发繁忙。下个月,我可能不能来接你了。”刚离开学校,兰就听见玲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禁轻轻叹息。
“从家里步行到学校,一个小时足够了。”
玲在市政府的市民生活科工作,三十一岁,精通料理,能应对一切家务事务,且仍是单身。
“好了,这么美好的季节,欣赏红叶美景多么惬意啊。”
车子因红灯停下,兰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只见周边人家的院子里,树木已经渐次染上了红色。秋天悄然降临。明明不久前积雨云还笼罩在这片天空中,转眼季节便已完全切换到了秋天。
不久之后,高二生活将画上句号。高中时光的最后一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
黄色落叶布满街头,红色潮汐涌上心头。
信号灯由红变绿。载着两人的汽车穿过市区,朝着斑斓的山峦全速驶去。
“啊……这座大山真是令人烦恼。”兰脱下鞋子,抱起膝盖蜷缩在驾驶座上,额头抵在膝盖间来回摩擦,然后目光坚定地盯着逐渐逼近的大山。那片红叶覆盖的树林、巍然屹立的山峰,都让她感到烦恼。
她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并非仅仅因为徒步上学让她疲惫不堪。
“盆地啊,归根结底,被困在这里和被关在牢笼里有什么两样呢……”兰居住在日本秩父市,这个被山脉环绕的盆地。夏天虽然不太潮湿,算是宜居之地,但炎热丝毫不减。冬天则严寒刺骨。
四周都是高耸的山脉,彩绘般的秋色连绵不断。若想跨越这座大山,去往远方,恐怕遥不可及。
“我们……实际上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牢笼里。”
“哟,兰的中二病又犯了!”
看着玲忍俊不禁的侧脸,玲鼓起腮帮子表示抗议。然而,玲的笑声并未因此停止。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会离开这里的。”
兰心情沉重地望向窗外。车子正驶过横跨荒川的雀舌桥。荒川自南向北穿城而过,一直流向亚兰湾。
——我们就像是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我们知道这里与东京——与外面的世界紧密相连,却只能遥望荒川,长久地困在这里。
玲瞥了葵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关切与思考。这一切,都映在了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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