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有时候吧，练刀就这么一回事，无非讲究一个起和收。
练久了，性子也变得孤僻，不爱说话，爱看山下。
烂柯山不高，所以站在崖边，就能看到锦溪镇上的大集。
举目望去，大集里的东西，比刀有意思的多。
师父说，人生吧，有时候就好比是练刀，波不波澜，壮不壮阔，其实都不重要，帅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就你刚才那一抹刀光，你瞧见了，它能让山下卖酒的成瞎子感到害怕，以后咱去赊酒，他不敢瞎哔哔，这就够了，你搁这儿再整伤春悲秋。
当心老子揍你。
可我不这么认为，练刀十六载，不是为了让一个瞎眼的可怜人怕我。
那些年，天很热，屋外骄阳似火，烧得整个江湖支离破碎。
二十岁的我，跟师父说，想要下山，去见一见世道。
师父却摇着头说这该死的世道，看得，碰不得。
它就像是一张狗皮膏药，贴上去容易，想要撕下来，后面可得粘着自己半辈子脸皮，你快把酒给我，如今你师父我脸皮都没了，全靠这二两刘伶醉吊着命。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那日夕阳西下，我立在晚霞的余晖中，求了师父三次，师父也拒绝了三次，眼瞅着壶里最后一滴刘伶醉，吧嗒翻进了师父嘴里，跟着就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胃袋里反复烧灼。
这一声叹息里，有的是说不出的时势难挡，孩子大了不由娘。
我不言，师父不言。
风从林间穿过，惊起几只飞鸟。
师父说，这山野寂寥，岁月静好，山腰上的那间草屋，能困住一具行将就木的身体，却锁不住我这样一把好刀。
放下酒壶，师父意犹未尽，咂吧着嘴，说下山也可以，可你藏刀出鞘，得有个说法。
我点头称是。
这把刀我藏了整整十六年，也该有个说法。
“这样吧，你下了山，就去砍个天下第一刀客，当是说法了。”
师父喝的醉醺醺，眯着眼跟我说，你师父当初没出息，入了江湖砍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个马匪，他妈的，以至于整个江湖到现在都没听过我的大名。
天下第一刀客难不难找，是一回事，能不能打过，又是另一回事。
我皱着眉，说老头你怕不是舍不得我下山，故意搬个天下第一来压我？
这江湖这般大，我上哪儿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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