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晨。
陆晋南正在开车通往医院的路上，他的车干净整洁，并无多余装饰，一览无余。
程苒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光落在了放在储物格上的粉色便当盒。
那是陆晋南今天起早准备的补汤，里面有红枣、枸杞、猪肝等一系列补血食物。
也许是礼尚往来吧，她做了补汤给他，他也送了回来。
程苒的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陆晋南有事情从来不是靠说的，而是直接付诸行动。
在上车之前，她都还不知道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的眼睛往后视镜的方向一瞥，就看见车镜里露出了他那双幽深的眉眼。他正认真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表情沉静而淡然。
认真开车的男人，果然很有魅力。
程苒见陆晋南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心思，便大着胆子直接转过脸去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做工上乘的西装微微折起冷肃的弧度，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目光随意地移动着，逐渐被他英俊的脸庞吸引了过去。
他侧脸的线条简直优美漂亮到令人窒息，鼻挺唇薄，墨色眉眼之间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以前这张几乎不会表露思绪的脸庞，时时会给她带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现在看来，他这副淡淡的表情似乎只是他的保护色而已。
他时时刻刻都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两日陆晋南偶然的情绪外泄，她极少见到如此真实的他，真实得让人心疼。
她并未找到机会询问，也怕过于主动的自己跨越了边界，让他觉得不适了。
似乎是程苒此刻的视线太过于热烈，竟被陆晋南发觉了。他的薄唇抿得很紧，却依旧不说话。
直到车子开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停稳了车，他才有些忍不住地转过头来，脸上却仍是面无表情。
“为什么一直看我？”
也许是今早的陆晋南过于温顺，程苒这会儿起了些逗弄他的意思，说话竟越来越放肆：“因为你很好看。”
陆晋南闻言微微一怔，他的眼神在车厢模糊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耳尖却立马红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固有的从容镇定态度回应着她：“胡闹。”
他明明已经害羞了，却仍旧装作生气。程苒只觉得他别扭得可爱，忍不住仰着头朝着他的侧脸就亲了过去。
嘴唇接触到皮肤时，意外地发觉陆晋南的脸很是滑嫩。
“我先走了！”她偷袭成功，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下了车门，随即跑向了地下室的电梯。
“……”陆晋南心口突地一跳，连拔车钥匙的动作都慢了半截。
被亲吻的那块皮肤似乎都变得灼热，不可避免地在他心底牵扯起一串暧昧的涟漪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越来越亲近了，彼此的接触却只止步于牵手的行为。
这一次，她竟亲了他。
在热烫的亲吻之中，似乎将爱意表达到尽兴。
陆晋南眼睫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在眼下遮出一片浓重的阴影。竟比这停车场的昏暗，还要深、还要暗了。
程苒下了电梯一路跑到五楼的工作地点，动作过快以至于自己满脸通红，一停下脚步便觉得腿都快打不了弯。
这一幕恰巧被徐丽丽看到，她又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你看你，连走路都走得歪七扭八。”
程苒闻言，仿佛已经能够猜测到接下来的对话。
下一瞬，徐丽丽的表情果然变得猥琐起来，一双眼珠子在她身上来回地巡视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了？”
八卦的女人实在惹不得。
程苒生怕自己和陆晋南的关系暴露，心里头却也想透露一点欣喜的情绪，她有些止不住咧开的嘴角:“没错，我终于脱单了！”
八卦女王徐丽丽一得到异于平常的劲爆消息，立即刺激到两眼放光:“啧啧，怪不得你的脸色这么红润，果然爱情最能滋润人啊。”
程苒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脑子里渐渐地想起自己偷亲陆晋南的画面，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哎哟，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发现徐丽丽忽地收起了滑稽的表情，反而替换成了职业性的笑容。
程苒正疑惑着徐丽丽突如其来的转变，随即感觉背后有些凉飕飕的感觉，好似有人正在缓缓地靠近。
她还未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这声音……
程苒猛地感觉背脊一凉，脑海中的回忆不停倒带，直到停在了自己大秀恩爱的言语之中。
他该不会……
都听见了吧？
程苒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垂着头，只敢用余光偷偷瞄他。
没想到陆晋南的神色很是平静，连眼角的弧度都没有透露一丝情绪。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右手，她的目光跟着落到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她遗落在车中的便当盒。
陆晋南拿着便当盒往她的方向递了递：“你忘带东西了。”
程苒愣愣地接过饭盒，还在犹豫着该怎么跟他道声谢时，他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饭盒的提手处还残留着一些温度，就像自己与陆晋南隔空牵了一次手。
她有些羞赧于自己的想法，抬起眼来朝着陆晋南离去的方向看去。
沉稳的步伐，笔直的身形，都显示出了他严明而稳重的性子。
而他白净的耳尖处却意外地带着些薄红，像是无法触及的纯白高岭之花，开出了令人诧异的粉红花蕊。
原来他还在害羞，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一脸严肃地给她送来便当盒。
程苒不知不觉发现了他的异样，原本平稳的小心脏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他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此时，身后的徐丽丽却突然一声惊呼：“奇了怪了，你的便当怎么会在陆医生那里？”
程苒闻声只能打着哈哈避过话题。
陆晋南从安静的走廊走过，嘴角微微下沉，表情肃穆得像冬日落雪。从他身边过的人，都不敢出声打扰了他。
他眼光冷淡淡的，思考问题时容易黑着脸，外人根本看不出真正情绪。
只有陆晋南自己知道，他的脑子里正在琢磨着“爱情真是滋润人”这几个字眼。
爱情啊……
他现在算是在跟程苒谈恋爱吗？
明明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的关系，现在才开始进入谈恋爱的步骤。
陆晋南忽然发觉自己竟在思考着这般奇异的问题，随即就将那混乱的思绪清出脑海，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他有两台外科手术，一直忙碌到晚上九点多钟才结束了工作。
他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就碰到了轮班的蒋医生。
蒋医生年纪已有四十多岁，论年龄和资历都比陆晋南多得多。可蒋医师对陆晋南很是敬重客气，像是遇到了知己似的，经常跟他唠嗑。
蒋医师见他有了闲空时间，便跟上去聊了几句：“陆医生，你这么精明能干，很招院里的姑娘喜欢吧。你也快三十岁了，有没有中意的？”
陆晋南刚洗好手不久，他手指节骨分明，白皙手背经络明显，上头还残存着微微的水渍。
他只觉得水渍沾附着皮肤的感觉有些恼人，耳里虽然完整地听完了蒋医师的话，却未能及时作出回应。
蒋医师觉得陆晋南应该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又接着说道：“当年我跟我那口子结婚得可早了，二十出头就结婚了，你也得抓紧喽。”
陆晋南却有些不以为然，他也有家室了。
“你想想，辛苦下班回到家，老婆已经准备了热乎乎的饭菜给你，是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陆晋南恍惚想起来，程苒并不会做菜。
“陆医生，我有个外甥女的年纪跟你差不多，你有没有意愿……”
“蒋医生。”
陆晋南此时正站在走廊拐角，背着光，高挺的身影像座无法撼动的山。只看得清他高大的背影轮廓，低沉的声音便从那身影之中传来。
“我已婚。”
他留下一脸吃惊的蒋医生，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沉静而有力。
他回到办公室，开了门。手已经摸到门边的灯开关上，却又忽地停住了动作。
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程苒不知怎么的就醒了，此刻正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陆晋南。
程苒等得太久以至于自己直接睡着了，脑中瞌睡虫还在噼里啪啦地诱惑着她继续睡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夜色仿佛静止，只有两个人绵长的呼吸。
陆晋南没料到早就下班的程苒会在办公室里等她，顿时感觉口中有些干燥，几乎不能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该回家了。”
他也得回家做饭给她。
听见陆晋南的声音，程苒立马就清醒过来，几乎是摇着尾巴飞奔过去的。
她试图往他的手上牵去，可无奈陆晋南转身就往办公桌移去。她试了几次都没有牵上，而他也不迎合她。
程苒只好讪讪而立，满不在乎地说：“回家去。”
陆晋南看着程苒略微失望的模样，嘴里欲说的话，又在唇间来来回回地徘徊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选择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这个周末，我们去奶奶家一趟。”
他们会在固定的时间去探望陆奶奶。
“好。”程苒点点头，本来心情还有些郁闷，可看见跟在身旁的陆晋南微微上扬的嘴角时，她却觉得有些奇怪。
“你的心情不错？”
陆晋南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嘴角很快地沉了下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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