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心头火热了起来,突然觉得梦棠这次䧿山遇险倒是好事,至少能趁机攀上了宗徵那阉人。
甭管他看上了梦棠什么,苏家都能得利。
邹氏没那么多心思,她只是有些嫉妒梦棠居然能得了这么好的宅子,他们这几天着急上火的,她却过的安宁。
见棠府的下人将她们领进前厅却不见梦棠出来,邹氏忍不住就道:“这梦棠是怎么回事,母亲您亲自来了,她还不出来迎接,反倒是让长辈在外堂候着,这也太没规矩了些……”
蒋嬷嬷奉茶过来脸色一沉:“苏大夫人,我们女郎身上伤势未愈,日日都得进服汤药,你们来时医师正替她看诊。”
邹氏闻言皱眉:“不是说不要紧,就伤了点皮肉?”
“惊马受伤,摔落悬崖,大夫人试试看有没有事?”
蒋嬷嬷面色冷怒,
“我家王妃说过,女郎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二位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等回头女郎好些了自然会回苏家拜见老夫人。”
“你……”
邹氏开口恼怒就想大骂这老刁奴,却被苏老夫人打断。
“行了!”
见蒋嬷嬷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以前曾在铖王妃身边见过这老奴的苏老夫人,没好气地看向邹氏。
“就你话多,梦棠受伤你不知道,等一会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是耐不住性子就自己出去,没得说些乱七八糟的让梦棠听了伤心。”
她抬头对着蒋嬷嬷神色温和,
“蒋嬷嬷见谅,她就是嘴巴利,对梦棠还是关心的。”
“你与梦棠说让她不用着急,用药看诊都得仔细,千万大意不得,我们就在这里候着,等她那边结束之后她再过来就行,亦或者是我与她伯母过去看她也行,叫她若身子不适别太勉强,免得让人心疼。”
蒋嬷嬷原是想要借机打发了苏家这两人,可是苏老夫人说话却无比周全,几乎将所有的路都给堵了不说,话里也是明明白白,她是一定要见到苏梦棠。
要么梦棠出来见她。
要么她亲自去见梦棠。
蒋嬷嬷心里头憋着气,板着脸说道:“那老夫人和大夫人先侯着,女郎待会儿过来。”
她蹲了蹲身就直接走了,邹氏直接大气:“这铖王府的人也太没规矩了些,怎么着仗着铖王妃就这么无法无天了,我们是梦棠的长辈,她就叫人这么晾着我们,她到底还懂不懂规矩?”
苏老夫人却心平气和:“你儿子差点害她丧命,你跟着你夫君塞个外室女进二房,你想让她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邹氏一噎:“可您是她亲祖母……”
“我若不是她祖母,今儿个这宅门你都别想进来。”
苏老夫人想起外头守着的那些护卫,轻抿了一口茶,
“我们今日是来接梦棠回去的,不是来跟她结仇的,你别忘了昨儿个早朝的事情,况且梦棠受了委屈想要发泄发泄也是常事,谁叫瑾修行事那般大意,你受不住也得受着。”
“我们梦棠是府里千娇万宠的女娘,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邹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苏老夫人厉眼看了回去。
“我警告你,别想着欺负梦棠。”
梦棠被人扶着站在外面,听着里头苏老夫人的哪怕没见到她,也百般周全看似维护的话时垂眸满是嘲讽。
她家祖母永远都这般“慈爱”。
上一世她受伤回去,打了苏瑾修的是她,罚了苏姝兰的也是她,亲自跟铖王妃赔礼道歉的还是她。
她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骂着苏瑾修,骂着谢寅和陆执年,她心疼的日日在她床边垂泪,恨不得能以身替她,仿佛比受伤的她还要难过。
可是后来也是她冷漠说着让她别闹了,让她见好就收,让她要顾全苏家大局,别为点儿小事害了苏瑾修的前程。
她看着她被关进了那废院里,看着苏瑾修他们百般折辱她,看着他们帮着苏姝兰一点一点地掏空了她阿娘的遗物,帮着苏姝兰成为名满京城的才女,替苏姝兰隐瞒了她的身世,助她嫁给了陆执年。
苏梦棠脸上苍白着露出几分锥心的痛色,只片刻压了下去。
再抬眼,眸中已是冷然。
“祖母…”
梦棠腿上有伤,走的极慢,花芜扶着她进厅内时,露出一张惨白伤重的脸。
邹氏扭头刚想训斥就吓了一跳,苏老夫人也是一惊,等回神就快步上前:“梦棠?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梦棠走的极慢,待苏老夫人靠近时她白着脸就想要蹲身行礼,可是才刚动作就腿上一歪,整个人差点栽下去。
旁边花芜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扶着她:“女郎,你腿伤还重着,秦娘子说了折腾不得,您赶紧坐着……”
“可我还没拜见祖母。”
“您伤这么重,秦娘子本说了不准您下床,您能出来见老夫人已是不易,老夫人不会跟您计较这些虚礼的。”
苏老夫人总觉得花芜这话有些刺耳,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可是主仆二人一个焦急一个虚弱,苏梦棠那唇色苍白的跟纸似的,脸上的伤也瞧着骇人,让原本还想拿拿祖母架子的苏老夫人也不敢多说。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见什么礼,赶紧坐下。”她瞧着梦棠坐下后虚弱至极,忍不住就道,“你伤的这么严重,该叫人唤我们进去就好。”
“祖母是长辈,哪有让您去见我的道理,若不然回头让人知道了还言我不孝。”
“胡说什么。”
苏老夫人轻斥,“你孝不孝顺我难道不知道,咱们府中谁不知道你是苏家最乖巧的女娘,祖母疼你还来不及,你是不知道你受伤之后我有多担心。”
苏梦棠闻言感动的眼眸悬泪,语带哽咽:“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这几日我身子难受,每日大半都在睡着,一闭眼总是梦到䧿山落崖的情形,我总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崖下,毁了脸,断了腿,我拼命叫着祖母能救救我,可怎么都没人应我,最后活生生冻死在了雪地里。”
“这几天哪怕回京了我也一直害怕极了,生怕活下来只是一场梦,如今祖母能来,我当真是欢喜至极。”
她说着欢喜的话,眼里泪雾朦胧,可是苏老夫人的脸却是一点点僵掉。
眼前苍白荏弱的小女娘,用着最依赖亲近的言语,刻薄冷情地撕掉了她所有的伪装。
要是疼她,她怎会不知她一夜未曾回城?
要是疼她,又怎会明知她险死还生回京数日,她迟迟才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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