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余雅晴一走，春英才敢开口，不高兴道：“姑娘，这余小姐真奇怪，怎么对聂公子的婚事如此紧张？难不成，她的心上人就是聂公子？胡说什么，姑娘家的名声可不能随便败坏的。”菲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春英缩着脖子，这才慢悠悠道：“余姑娘心地不坏，就是有些过于热心。”
说不准是话本看多了，想要撮合一对，好让自己心里满足。
反正余雅倩怎么想是她的事，菲菲也管不着。
厢房里没有书，又不能随意走动，实在让人闷得慌。
还没等菲菲烦闷多久，就见夏草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娘亲怎么了？”菲菲立刻坐直身，夏草不会轻易离开华月喜的身边，难不成是华月喜出事了？
夏草喘了口气，才开口：“二太太赏花的时候，冷不丁走了岔路，遇上了聂公子。二太太正要避退，厉老爷便来了，一脚踹在聂公子的心窝上，这会儿大少爷请大夫上山，估计得好一会儿呢。”
“什么？”菲菲闻言，急得不行。厉老爷很少大发雷霆，只怕聂睿羽又不知好歹说了什么话，惹得他大怒：“夏草你来扶着我，我这就去看看。”
“姑娘的脚伤还没好，还是叫个粗壮的婆子背过去。”夏草要不是真的急了，也不会跑过来找菲菲。华月喜被厉老爷带进厢房后，便再也没出来，她实在很担心华月喜会被厉老爷迁怒。
“没事，这点小伤不算啥。”菲菲硬是要下榻，双脚一碰地，便疼得直抽气。要不是夏草小心扶着，早就摔了。
“姑娘，我来扶你……”春英也急着下榻，一踩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双腿一软就摔着起不来。
“这是怎么了？”端砚推开半掩的门，见春英趴在地上，急忙去扶。“大少爷……”夏草眼尖，瞥见门外的徐京平，想要行礼，却又怕摔着菲菲，急得一头汗。
“乱跑什么，聂公子的伤不要紧，大夫已经上山来了。”徐京平淡淡答道，直接上前打横抱起菲菲。
菲菲身子不稳，连忙双臂圈在他的脖子上，皱眉道：“聂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冲撞了二太太？”
“谁知道呢，寺庙特地把桃花林隔开两边，让女眷松快一些，不知怎的那聂公子就跑到女眷这边来了。”端砚扶着春英上了榻，撇嘴道。他才不相信巧合的话，说聂睿羽没预谋才怪！
菲菲担心道：“那二太太有没吓着了？厉老爷怎么又如此震怒？听夏草说的，莫不是林子太暗没看清，这才踹了聂公子的心窝一下？”
怎么瞧着，都像是厉老爷没认出聂睿羽，见着外男跑到华月喜的跟前，独占欲发作，便一脚踹了那男子。谁知道踹完，才发现那是聂睿羽。徐京平径直抱着她走出去，吓了菲菲好大一跳：“大少爷，这不妥当。”
在厉府里没什么，下人被管束着也不会往外说。但这里可是敬和山，到处都是赏花的人，被谁看见了都难以说清楚。
她挣扎着要下地，被徐京平轻轻拍了一下臀部，菲菲立刻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了。
“顾姑娘不必担心，刚才的事闹得有点大，寺庙怕再次发生，便提早关了桃花林，请客人都走了。”端砚知道自家少爷肯定不会解释，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说，整个桃花林空无一人，让我们独赏了？”春英跃跃欲试，可惜下地的疼痛还没消散，她为难地皱起眉头。
“你啊，还是好生在房里歇着，等明儿大好了再去赏花也是一样的。”夏草柔声劝着，又问端砚：“二太太那边，厉老爷会不会……”
端砚知道她急着赶来，就是想请菲菲去息事宁人，便安抚道：“放心，老爷为难谁，也不舍得为难二太太的。”
不过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估计厉老爷很快便要呆不住了，急着带二太太回府去了吧。
难得出门赏花，倒是让一个聂睿羽给坏了心情，着实晦气！
夏草这才松口气，再抬头，哪里还能看见徐京平和菲菲的身影，不由一怔，渐渐又笑了。
徐京平抱着菲菲，轻轻松松地便进了桃花林。
漫天的粉色花海，迷了菲菲的双眼，她忍不住赞叹道：“真美……”缓缓走近，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落下。
菲菲伸出手，瞧见掌心里落下的一小片粉色花瓣，笑眯了眼：“这些花瓣都收起来，或许能尝试做做花茶的。”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美景，自己倒是钻钱窟窿里，实在是大煞风景。
徐京平一听，低低笑出声来：“莲花茶明儿便会放在铺子里，不用担心卖不掉，只管担心不够卖。不必急着捣鼓新花茶，先好好歇一歇。”
“嗯，”菲菲扬起脸笑了笑，瞥见落英缤纷，犹如被花儿围绕一般，沁人心脾的香气也让她心都要醉了。“喜欢的话，在厉府种下一小片桃花树，来年就能开花了。”徐京平也仰起头，看着花瓣落下，便提议道。
菲菲摇头：“把桃花树种在家里，只得给几个人欣赏，没得浪费了它盛开时最美好姿态。”
在寺庙里，每年京城里的人都能到这里赏花。美丽的花海，不管贫贱还是富贵之人，都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多好……
她摇摇头，在这么漂亮的地方，若是感伤了，倒是浪费了这处美景：“再漂亮，没有懂得欣赏的人，也是浪费了。”徐京平低头看着怀里人，轻轻说道。
“这倒是，千里马少了伯乐，也没人能真正赏识。”菲菲瞧着这片桃花林，止不住笑了：“所以我一瞧见，就想着把最新鲜的花儿都采下来泡茶，好卖些钱，将荷包塞得满满的。”
贪财的人不少，但是贪得跟她这般坦荡又直白的人倒是不多。
徐京平笑笑道：“三个月后的干股，保管你会满意，不用以后瞧见花儿都想要揪下来泡茶。”
菲菲发觉，徐京平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但话多了，笑容多了，还懂得开玩笑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是不是说，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让徐京平更轻松了？
她明白厉府一大家子，生意做得大，肩头的负担就越重。厉大少如此面冷，谁又说不是被逼出来的？
作为商人，喜形于色最是忌讳。表情都摆在脸上，只怕要被对方钻空子。整天笑嘻嘻的，既不能让货商信服，又不能震住那些精明的管事。到头来，徐京平除了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还能如何？
菲菲记得刚到厉府时，厉大少已经十三了。脸上便比常人要少些表情，只是眼神要更生动一些，能察觉出些许的不同来。
如今连最懂得察言观色的菲菲，也看不出徐京平内心的想法了。
这些年来，厉大少手上的生意做得越大，表情就越少，更加的高深莫测，震慑住了那些看轻他的老生意人。
一阵风吹来，菲菲眼睛一疼，难受得伸手捂住。
“别动，”徐京平见她被东西入了眼，低声说着，拿开了菲菲的手。只见她右边眼睛红红的，泪珠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低头对着那只通红的眼睛轻轻吹了吹气：“有好些吗？”
菲菲眨巴着眼，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勉强能睁开一点，不想再麻烦徐京平，便笑道：“没事的，等会儿就好。”
徐京平突然伸出手，接住她脸颊滑落的泪珠儿，只觉一股滚烫落在掌心里，便用指尖轻柔地拭去。
与他有力的手臂不同，极致温柔的动作，让菲菲有一种被人疼惜的感觉，不由心里自嘲，她听着春英念叨得多了，居然也以为徐京平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情愫，缓缓低下了头。
“顾姑娘？”一道女声怯生生地响起，菲菲脸色微变，有些诧异桃花林里居然有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
等她回过头，才发现那人是余雅晴。
“余姑娘没下山去？”寺庙里的人都把客人送走了，没想到余雅倩还在。菲菲忽然想起，聂睿羽还在厢房里让大夫看伤，余雅晴怕是不敢轻易离开，守着他：“聂公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厉老爷这一脚没用上内力，只是皮外伤。幸好厉大少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又来得及时，不然聂师兄得活活痛晕过去的。”余雅晴双颊含羞，湿漉漉的一双眼偷偷瞥向徐京平，双颊渐渐红了，犹如桃花般艳丽动人。
菲菲一瞧，才明白余雅晴是真看上了厉大少。可是余雅晴已经定亲了，大太太必定是不会让一个定过亲的姑娘家做厉家的大媳妇的。
毕竟余雅晴要嫁过来，必定是要悔婚的。到时候余家的名声不好，出尔反尔，背信承诺的家族，没得连累了厉家。
不过余雅晴的神色，倒是让菲菲哭笑不得。要是关心聂睿羽，就该痛恨厉老爷出手伤人，居然对徐京平如此和颜悦色，可见聂睿羽的伤势确实不重，她又醉翁之意不在酒。
余雅晴远远见着那令人心醉的蔚蓝衣袍，便悄悄整理好衣裙发钗，在湖边仔细打量了一番，直到妥当了，才以自己最优雅的姿态袅袅而来。果不其然，见到了徐京平，以及……菲菲。
走上前来，她才发现菲菲和徐京平的两张脸离得极近。刚刚徐京平还温柔地替菲菲拭去脸上的泪珠儿，目光的怜惜让自己不由心动。
余雅晴骤然变了脸色，忽然间似乎回过神来，领悟到这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难怪菲菲会拒绝聂师兄，有厉大少这样家财万贯又温柔俊美的郎君在跟前，哪里还会看上一个举人老爷？
她僵着脸，又瞄见菲菲裙摆下隐约露出的小脚绑着白布，连鞋子都没穿，更是心里懊恼。
以前见这个顾姑娘是个识大体的，才会撮合她和聂师兄在一块，没想到居然是不知廉耻的，在外男跟前，竟然连鞋袜都不穿，这是在公然勾引厉大少？
这还是在外面，那么在厉府里，菲菲得有多放荡？
余雅晴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自家的师兄被菲菲乖巧的外表骗了，其实她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又工于心计的姑娘！
菲菲瞧见余雅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就知道她必定是误会了。
难道要急着撇清和徐京平的关系，好让余雅晴放心，自己并非是不守规矩的姑娘家？
这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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