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课桌前，苏先生趿着双抽了丝的布鞋来回踱步。
杜甫的春望，这是他教给我们的第一课。
我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下释意，没等收笔，一块石子就倏忽迸射到桌面，惊得我赶忙回头看去。
只见易城仰着头，嘴角大大地咧着，任谁看都会觉得是在嘲弄，但我却心里倍清，这个二流子哥哥，又想拉着我逃课解闷。
若是寻常老师的课，我定然是肆意潇洒去了，但这可是苏先生，名满皖豫的教育家苏承林，即使在政权中心，那也是说得上几分话的。
如若不是因为苏先生与大姐是故交，我们这三个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都没得上他课的这个福分。
我朝易城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分点，但他却不依不饶，用撕下来的书页折成纸飞机丢到我的课桌上。
“二少当家，我刚刚讲了什么？”
苏先生蓦地出声，连一旁奋笔疾书的阿杉视线都落到这儿来。
易城轻咳几声，看天又看地的思索了良久，最后也只答非所问道：“先生，这鞋子挺好看的哈。”
先生没应声，而是走过来将易城丢到我课桌上的纸飞机摊开，书页皱巴巴地伏在课桌上，内容正是苏先生在讲的那首诗。
“今晚我会去跟大当家阐明情况，明天二少当家你就不用来了。”
听到先生要把这件事告诉爹，我心头骤然一紧，易泽城这种行径要是传到了爹的耳朵里，爹准会操着那根蛇皮鞭把他打得下不了床。
我身体后倾，用嘴唇给易城对着口型，让他赶快给苏先生道歉，但他只瞥了一眼就没再看。
我知道，他这人拗得很，每次做错了都死不认错，对爹都不肯认，更别说是苏先生了。
见易城不肯道歉，我咬了咬牙，当即起身走到书房角落里，拿起那根粗扫帚走到他身边。
与其让爹打，不如我来打。
苏先生和阿杉还来不及阻止，我就重重地用扫帚呼上了他的后背，嘴里还喊着：“苏先生教训的是。”
易城的闷哼声与肉体碰撞声混在一起，听得我紧握住扫帚的指尖都由不住发颤，阿杉看不下去来拦，我就把他拨到一边，手上动作还是没停。
“对书籍没有敬畏之心的人，不配进学堂！”
直到他的白色衬衫都映出了血痕，我才收了力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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