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公司寄送

冷白灯光下，那些栩栩如生的纸扎人正在货架上朝她微笑，金童玉女腮红艳丽，纸马的眼珠在阴影里泛着青光。

"不就是值个夜班嘛。

"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闺蜜发语音，"我跟你说，这家殡仪馆肯定有问题。

面试那天人事主管全程戴着墨镜，财务室的验钞机是民国款式的，还有..."话音戛然而止，身后传来清晰的"咔嗒"声。

冰柜的金属把手正在缓缓转动。

林小满僵在原地，看着07号停尸柜像抽屉般自动滑出。

白雾缭绕中，裹着尸袋的轮廓逐渐隆起，黑色长发从缝隙里蛇行而出，在地面拖出蜿蜒水痕。

"救...救命啊！"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摆放祭品的供桌。

纸钱漫天飞舞间，余光瞥见货架上的纸扎人集体转头，金童咧到耳根的嘴角渗出朱砂，玉女手中的莲花灯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尸体就在这时坐了起来。

"新来的？"尸袋里传出闷闷的男声，拉链从里面被扯开，露出张惨白的娃娃脸，"我是夜班保安赵清明，借冰柜补个觉而已——你踩着我假发了。

"林小满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男人捡起地上湿漉漉的长发套戴好，顺手从供盘里摸了块苹果："要不要来点？冰镇过的。

""赵哥！你又偷吃贡品！"清脆的童声突然炸响。

货架最顶端的金童纸人纵身跃下，纸糊的四肢在半空诡异地舒展，落地时竟变成了八九岁的孩童。

他腮边的朱砂晕染开来，在脸颊洇出两团血色。

林小满终于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她正对上一张放大的纸人脸。

彩绘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纸扎的双手捧着她的保温杯："大人喝点热水压压惊？""啊啊啊啊啊！"林小满抄起桃木剑横扫过去，纸人灵巧地后空翻避开，脑袋却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

它边拧正脖子边抱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我们可是秦始皇陵同款工艺，摔坏了你赔得起吗？"供桌旁正在啃苹果的赵清明笑出声："阿寿你别逗她了，当心这姑娘又厥过去。

"被称为阿寿的纸人撇撇嘴，纸糊的嘴唇裂开夸张的弧度："开个玩笑嘛，我们阴间气氛组的工作压力很大的。

"林小满这才发现整个停尸间都"活"了过来。

纸马在啃墙角的招魂幡，玉女拿着手机玩自拍，两个童男童女正用纸钱叠千纸鹤。

最惊悚的是冰柜——所有停尸格都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尸体呢？"她声音发颤，"昨晚收殓的十三具遗体呢？"阿寿的纸手指突然伸长，缠住她的手腕就往走廊拽："快走快走！要来不及了！"纸糊的触感冰凉滑腻，林小满跌跌撞撞跟着跑，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纸页翻动声。

整排纸扎人都飘了起来，像一群诡异的白色风筝。

他们在焚化炉前急刹。

阿寿的纸衣无风自动，指尖燃起青白色火苗："每月十五阴气最盛时，殡仪馆会变成阴阳两界的旋转门。

"火焰照亮炉膛，里面赫然是沸腾的血池，无数苍白手臂正在血浪中沉浮。

"停尸柜里的尸体..."林小满突然明白过来，"都去参加百鬼夜行了？""聪明！"阿寿打了个响指，纸手掌迸出几点火星，"但今年阴气外泄，活人要是被卷进去..."它故意压低声音，纸面突然浮现出血字：会变成新鲜的外卖哦~"你们在搞什么鬼！"暴喝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馆长举着手电筒冲过来，脸在冷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色。

阿寿猛地将林小满推进焚化炉："快关门！他不是..."血浪吞没视线的瞬间，林小满看到馆长的下巴突然脱落，蛆虫从喉管里喷涌而出。

第一单：刘老太酱凤爪林小满盯着手中青面獠牙的包裹，纸箱表面渗出黑色黏液，捆扎的红绳正像血管般规律跳动。

"第一单是加急件。

"阿寿用纸指甲戳了戳表盘，白骨指针突然张开嘴咬住他的手指，"收件人住在西郊乱葬岗207号墓室，要求丑时三刻当面签收。

"殡仪馆地下传来轰隆巨响，纸扎的快递车破土而出。

车头贴着"往生极速达"的褪色符纸，后座堆满缠着符咒的快递盒，最上方是个贴着"小心轻放"的陶罐，罐口不断传出指甲抓挠声。

"这罐子里装的该不会是..."林小满攥紧桃木剑。

"重庆刘老太的魂。

"阿寿掀开罐盖，一团青色雾气尖叫着冲出来，"她网购的香烛被偷吃了，正赶着去城隍庙投诉呢！"雾气在半空扭成个骂骂咧咧的老太太虚影，纸车顶灯应声爆裂。

快递车在子时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导航语音变成阴森的女声："前方三百米有阴兵借道，建议绕行。

"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队无头骑兵，马蹄在柏油路上溅起磷火，为首者举起锈迹斑斑的长矛。

"抓紧！"阿寿猛打方向盘，纸车瞬间折叠成纸船冲进下水道。

腐臭的污水里漂浮着人面鱼，林小满的尖叫惊醒了趴在管道上的溺死鬼，它湿漉漉的脑袋突然贴上车窗："美女，要办地狱信用卡吗？"当他们从公厕马桶钻出来时，林小满的刘海还在滴着污水。

墓碑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207号墓碑前站着个穿清朝官服的僵尸，手机屏幕的蓝光映亮了他腐烂的半张脸。

"差评！"僵尸晃着露出骨茬的手指，"说好丑时三刻送到，现在都寅时了！""堵车了您多担待。

"阿寿赔着笑脸递上包裹，纸手悄悄捅了捅林小满，"快说那句咒语！"林小满硬着头皮背诵阿寿教的台词："天地银行保驾护航，亲记得给五星好评哦~"僵尸的指甲突然暴涨，撕开包裹抓出个最新款VR眼镜："总算到了！我和隔壁墓的狐仙约好今晚吃鸡呢！"回程路上，林小满发现陶罐里多了包东西。

泛黄的油纸包上写着赠品，拆开竟是半截风干的手指，指甲盖上还雕着迷你招魂幡。

"这是刘老太送的酱凤爪。

"阿寿嚼着不知从哪摸出的纸钱，"她说看你顺眼——别吐啊！这在阴市能换十年阳寿呢！"第二单：活尸第二单的收件地址让林小满汗毛倒竖——红月殡仪馆馆长办公室。

当她蹑手蹑脚摸到门前时，听见里面传出诡异的对话。

"这批活尸月底必须送到..."馆长嘶哑的声音夹杂着咀嚼声，"告诉冥婚中介所，处女的眼睛要新鲜的..."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青灰色手臂，林小满怀里的骨灰盒被夺走。

透过逐渐闭合的门缝，她看到馆长正把某种脏器塞进碎纸机，而本该空无一人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失踪人口的照片。

阿寿在走廊尽头疯狂摆手势。

他们躲进停尸间时，林小满发现骨灰盒上的标签在渗血：收件人：林小满二十年前预约"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我爸妈说是在妇幼医院出生的..."纸扎人突然撕下自己的左臂，露出里面缠绕的锁魂链："你以为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们？二十年前本该夭折的女婴，为什么会活到现在？"焚化炉毫无征兆地轰然启动，馆长扭曲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墙上，他的脖子正在拉长，脊椎像蜈蚣般节节隆起。

第三单：孟婆特快专递骨灰盒在怀里变得滚烫，林小满跟着阿寿跳进冷藏柜后的暗门。

霉味扑面而来，民国风邮局的柜台积满灰烬，褪色的"往生者物流"牌匾下，纸扎人会计正在用算盘计算阳寿。

"这单要穿过忘川支流。

"阿寿摘下怀表塞进胸腔，纸身体顿时变得透明，"抓紧我的锁魂链，掉进往生雾里会被洗掉记忆——上次有个实习生忘了自己是谁，现在还在奈何桥头表演单口相声呢。

"雾气里浮现出摆渡船，撑船的老叟没有五官，空白的脸皮上写着"扫码支付"。

林小满的手机自动跳出阴间支付界面，余额显示剩余阳寿：29年。

"用这个抵账。

"阿寿突然扯下自己的纸耳朵丢过去，老叟的脸皮顿时浮现出二维码，"别看我们纸扎人没心没肺，浑身都是宝。

"忘川河面漂满许愿灯，每盏灯芯都困着个哭泣的人影。

有个穿JK制服的溺死鬼突然扒住船帮，泡肿的手里举着自拍杆："小姐姐，帮我给阎王殿的楚江王带个话，他上周直播间的榜一大哥是我！"孟婆亭比想象中赛博朋克。

巨型汤锅悬浮在半空，穿汉服的孟婆正用机械臂搅拌汤料，全息投影在雾气中滚动播放广告：孟婆汤Plus版——喝完忘记前男友，无效退款！"小寿寿~"孟婆突然闪现到阿寿面前，指甲挑起他的纸下巴，"这次带活人来了？正好帮我试喝新研发的孟婆汤奶茶..."她手腕翻转，青瓷碗里的液体竟变成珍珠奶茶，吸管是截人类脊椎骨。

林小满咬住吸管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开。

她看到二十年前的殡仪馆里，父母正将襁褓中的婴儿放进空棺材，馆长用朱砂在婴儿额头画符..."醒醒！"阿寿的纸手突然捅进她喉咙，拽出条扭动的记忆虫，"都说了不要直视汤面！"孟婆在旁笑得花枝乱颤："开个玩笑嘛，这碗其实是醒酒汤——昨天牛头马面在我这喝高了，现在还在黄泉路上跳科目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