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从克里斯一岁开始讲话，有了点自己的个性，家族的老人就有一种感觉：这小子和他祖母真像。

言下之意，一样无赖不靠谱。

然而可惜的是这只是表象、或者说错觉，克里斯其人说白了就是只纸老虎，除了吓吓人搞点恶作剧之外没什么大志向。等老人们真正了解了另一位奥克塔薇儿的孩子时，她们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不错，继承了正统的，分明是那位面无表情、一身冷气、寡言干练的叶·克拉克才对。

要说叶此人也是朵出类拔萃的奇葩，主要体现在她那完美继承了父母一半冷漠一半彪悍的性格上。从表面上来看，她就和她爸一样，不管坐还是站、腰背笔挺，除非必要的话一个字也不多说，板着个脸像你欠她几百水晶币似的；可实际上这位的阴招又使得和呼吸一样自如，敢得罪她的人不是没出生就是已经死了，绝对比无赖更无赖。

恩，可怜的纸老虎克里斯对上颇具有欺骗性的半森精叶·克拉克，真的被当做玩具玩了。哭了也没用，说不清，说清了也没人信。本身喜欢胡闹的克里斯信誉就不好，加上叶的冰山形象实在太容易骗到别人，他几乎都要在如此小小年纪离家出走了，可想而知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被自己的小姨“操练”了半年，克里斯已然闻叶丧胆的时候，奥克塔薇儿终于是舍得带着小女儿回去她的森精森林卡玛希了。可还没等一口气呼完，刚过几个月，她们竟然又·回·来·了！这是要两头住的架势啊！

当然，小克里斯是考虑不到这些的，他只知道刚摆脱的噩梦又重演了，更加悲剧的是足足重演了百八十回。于是就在这样断断续续的折磨中，克里斯坚强地长到了十六岁。

这一年，当他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有底气可以和小姨好好谈谈，争取看看自己将来的待遇，比如说不要强行把他最喜欢的东西拿来两个人打赌之类——没错，这孩子对他小姨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心了，只是在适度求生存——的时候，满怀期待地在城堡里等啊，等啊，等到下次奥克塔薇儿来，只有她一个人。

克里斯：“祖母，小姨呢？”

奥克塔薇儿：“哦，她成年了去外面游历，最起码五年里不会回来了。你想她了呀？一起长大就是感情好。”说着还揉了揉少年克里斯的脑袋。

克里斯：……摔！

谁能想象的到这样被折腾了十几年、终于积蓄力量打算奋起、结果人家却玩腻了拍拍手走人的、空蓄力无处发泄的心情？总之那颗对自家小姨怀着半分恼怒、半分期颐、剩下九分全是畏惧的少男心华丽丽地，碎了。

从那以后，心碎的克里斯就没再见过叶·克拉克了，直到今天。

家里从没告诉过他叶会跑来克兰雅学习魔法，估计要是早知道这个煞星在这里，打死他也是不会过来了，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所以克里斯那焉了吧唧还往队伍后面躲的架势真不是因为突然长进、甚至都不是今天迟到了做错事的愧疚，那完全是一物降一物、叶大神的功劳。

++++++

“看来我们的队员之间还有点亲戚关系。”布利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到了，表情有些僵硬。

那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子倒表现得尤为镇定，伸手拍了拍布利奇的肩，示意让他上前交涉：“我们两队很有缘分，不是吗？”

结果金发青年一开口，魔法使这边的人都有点呆。

人的声音好听，大约是莺声燕语、黄鹂出谷，或许沙哑磁性、纯净清澈这些，顶天的一个词叫做天籁之音，已经是极尽赞美了。但他的嗓音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种声音非常奇妙，并不是好不好听这么肤浅而简单的形容，甚至都难以想象那是从某个人嘴里发出来的。

它们仿佛有自己独特的颜色、形状、和温度，还有夹杂在每句话每个词里的别样故事。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就仿佛跟着话语中的暖意走遍大地；或者一句简单的回答，就好似世界的沉重随之压于肩头上。

隐约有啜泣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塞西莉娅，她·哭·了！

好吧，世界上就是有各式各样的人让你难以预想。有青年那样声音极具感染力的；也有塞西莉娅这样，因为无关紧要的话感动流泪的。

不过幸好有她打岔，其他人片刻的怔忡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艾尔甚至免去了尴尬的环节，直接祭出一抹略带寒意的微笑与青年四目相对，就是话里的内容不这么客气：“缘分或许有，如果是良缘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事物总有变化，荒地也能开出鲜花来，恶缘又如何不能得善果。”

“荒地并非不能开出鲜花，只是花若是有意，必也不愿活得如此辛苦。”

金发青年勾起唇角，笑得轻浮：“非花岂知花意？不妨一试。”

旁听的塞西莉娅抹完泪，和安妮雅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什么？”

她的好友就用力眨眨眼睛：“那人想拉我们组队，队长说布利奇太挫了他不干。”随后看着塞西莉娅恍然大悟的神情，又默默地咽下一句“而且貌似还用‘花’做比喻调戏了队长”。再看艾尔，果然他也发现了这个语言陷阱，脸色微妙地发黑。

而趁着队长和青年打机锋的时候，尤莉则向迟到的克里斯一一说明了先前校长提到本届学年测试的特殊规则，主要是个人离赛全队零分以及新老生队结伴两项，还有就是布利奇几个找过来的事情。

“咳、”尚不太会面对调戏的艾尔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想来我们的资料你们都已经看过了，可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自我介绍比较好。”

布利奇闻言立刻抖起来：“你们已经认识我了吧。‘巅峰’队长布利奇·巴斯多，红月历92届生，土系8阶魔法士。”魔法使五人听到92届生则都心头一紧，足足两届、六年的差距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弥补的。

接着是视线移动到了克里斯他小姨身上，很快因为对方无比“冻”人的气场又越了过去，安妮雅等人还用余光撇了撇克里斯，不外乎奇怪这家伙怎么有个如此截然不同的亲戚。

克里斯：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啊TAT

最后一名，那个浅金发的男青年站在原地，那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艾尔，明明是自我介绍可语气缠绵仿佛就像是在对白发少年一人耳语：“我叫莱昂·拉米瑞兹，同样是8阶，水系魔法士。”艾尔心里抖了两抖，吓的，活了二十年头回被人这样盯着看。

安妮雅和塞西莉娅却在听到莱昂名字一刻傻了眼，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还拉了尤莉和克里斯过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莱昂明显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目不斜视不说，连那丝风轻云淡迷人微笑的弧度都没变。

看轮到自己这边了，艾尔正打算开口，莱昂就先把他的话截了下来：“十一阶全系魔药师安妮雅·威廉斯姆；七阶火系魔剑士‘烈火公主’塞西莉娅·安德森；94届第一人、八阶塑能魔法士尤莉·雅克布；风系魔弓手克里斯·埃斯波西托。以及她们的队长、七阶木系法师‘白发隐者’。”

挑挑眉毛：“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这次不用安妮雅翻译，就算是最迟钝的克里斯都听出来了，莱昂话里挑衅意味十足。

艾尔皱了皱眉：“如果你真心想要合作，至少让我看到基本的诚意。”

闻言，莱昂竟然一下子笑得特别开心：“对你，我一直是很有诚意的，艾尔不相信吗？”说完还轻轻耸了下肩，好像对方的怀疑很让他不解。

看青年这样轻浮，艾尔一面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个人不愧是布利奇的朋友；一面又忐忑于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由有些惊疑。考虑半晌后丢下句“稍等”，便转身拉着魔法使其他人走到了远处。

塞西莉娅她们盯着自家队长脸上的不自然都暗自好笑，安妮雅好心安抚他道：“队长别生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并不关心八卦的艾尔：“你说谁？莱昂·拉米瑞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