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个野人!”陈家希在背后猛然喊道。
野外奇遇
张承望微微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屏声息气,朝着叫声的方向望去。那叫声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停顿了很久没有动静。
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斑鸠咕咕咕的鸣叫。张承望和陈家希伫立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吓了彼此。
突然之间,又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那声音充满痛楚,听上去,像是有人正在苦苦挣扎。
张承望做了个手势,弯下腰悄悄地从灌木丛中躬身穿过。陈家希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跟上。随即,他一咬牙,握紧手中的军铲,随着张承望,慢慢穿过灌木丛。
两人动作缓慢,极其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此时,那低沉的吼声也转变为呻吟,若断若续地钻进耳朵。
灌木丛后面是一小片平坦的草地,再往前走,几棵高大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斜斜地耷拉在河沿边。下面就是一条小溪,汩汩的流水缓缓流过。
奇怪的声音就在小河滩边,两人几乎都已经扑卧在地上了。
到了大树背后,张承望和陈家希偷眼望去。小河滩边,赫然半躺着一个怪人,全身赤裸,半黑半白,斑驳的跟一只花熊猫似的,十分诡异。
他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正在那里咬着牙,发狠地撕抠身上的黑色斑块。随着一小片黑色斑块被揭下,那怪人喘着粗气,口中发出低沉的呻吟之声。
陈家希见此情景,忍不住“啊”的一声轻呼。听到动静,那怪人转过头来,看向他俩。一张脸,半边黑半边白,布满痛苦不堪的神情。
看到两人时,那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
行踪暴露,张承望也不再掩饰,站起身猛然喝道:“你是谁!”
声音之大,直吓的陈家希一哆嗦。
那人不做回应,直勾勾地盯着他俩,眼睛里投射出一丝渴望的光芒。
张承望径直走过去,待到距离此人三、四米处,他停下了脚步。陈家希紧随其后。
只见那怪人全身上下,斑斑驳驳,黑白相间,好似一具被火烧过的尸体,又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一股行将溃烂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不是此人仍旧发出粗重的呼吸之声。单单见此情景,足可以让人感觉胆战心惊,更是要恶心到呕吐。
张承望仔细打量,这怪人身上,披着一层黑黑的东西,像是鱼鳞,又像是铠甲。有些地方已经脱落,有些地方那些黑色物质却仍死死地粘在身上。不知道这个人遭受了什么苦难,落得这般下场。
此怪人身形长大,体型匀称,小腹微微凸起,阔口大耳,鼻梁挺直,虽然此刻看上去他正遭受某种痛苦,五官扭曲到变形,依然遮掩不住那股悍勇威猛的气势。
让人惊异的是,此人头脸半裸露的部分,无任何毛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看上去,让人感觉极度不适。
“它就是那个野人!”陈家希在背后猛然喊道。
他曾经直面过此怪人,心底里记住了这份恐惧。
张承望吃了一惊,后退几步,转头问道:“是这个人吗?”
“不会错的!就是它!野人!鬼东西!”
“确定是它吗?”
“确定!确定!”陈家希举起军铲,咬牙切齿,声音颤抖,“这个鬼,吓死我了,没错,就是它!”
张承望对着怪人,厉声喝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那怪人没有回答,半躺着身子,目不转睛盯着两人,嘴里仍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张承望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头有点恼火,继续大声喝问道:“你是哪个!?快说!”
“喂!”陈家希壮着胆子,跟着喊了一声。
“快说!不说打死你啊!”
那怪人干脆撑起身子,盘腿坐将起来,仍是一声不吭。
陈家希忍耐不住,拉了一把张承望,说道:“你看、你看!这个狗东西,装怂哩!电它一下,看它老实不老实!”
“快说!”
张承望还没有做出回应,陈家希又逼问了一句。这怪人依然默不作声,只拿眼死死地盯住他俩。
陈家希心头无名火起。
昨日被这个形同鬼魅之人吓得不轻,七魂六魄去了一半。今天再次见到他,虽然心底里依旧惧怕,不过仗着眼下晴日当空,身边又有承望相助,胆也肥了起来,恨不得将他暴揍一顿。此刻见他不理不睬装聋作哑的神态,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了。
说话间,陈家希伸手夺过电棍,将军铲塞给张承望,随后摁住开关,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他走上前,指着这个怪人,怒声骂道:“狗日地!快回话!不然电死你!”
那怪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电棍,作势欲起身站起来。陈家希吃了一惊,立刻惊惶失措,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将电棍刺了出去。
张承望急待阻止,那电棍已经戳中怪人身体,正中他的额头。几万伏的电流瞬间输出,噼啪声中,怪人一声大叫,身子往后仰倒,蜷缩成一团,当即被电翻在地。
陈家希一击得手,内心无比畅快,报复心骤起。眼见这个怪人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快步冲上前去,手里的电棍对准他狠狠地戳去。
在强大的电流刺激下,这个怪人身体不停地扭动,时而绷直、时而卷曲,随后又剧烈抖动起来。不一会,他的全身竟冒出了一团白气,而他身上那些黑色鳞片一样的东西,竟神奇地一片片的掉落下来。
没一会,白气散去,这些黑色鳞片,已然全部掉落。顿时,一条光光净净白白的躯体展露出来。
怪人依旧高声大叫不止,呼声中充满了喜悦,他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电击酷刑。
陈家希继续挥舞着电棍,不停地戳将过去。那怪人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腾身而起,手臂轻轻往后一带,陈家希顿时飞出五六米开外,在河滩上翻滚了几圈。
张承望大吃一惊,急忙蹬步上前,挥动军铲,直面劈去。
怪人探身斜走一步,堪堪避过军铲。张承望跨步急速扭身,又是一肘撞了过去,直攻怪人面门。怪人手臂上翻,握拳击出,咔地一声,挡开攻势。
张承望手臂顿时巨疼无比,像是断了的感觉。来不及退让,顺势飞腿踢出,猛力踹向怪人腹部。动作迅猛,招式凶狠霸道,如流星赶月。
这三连招,是当年在警校,有个特种侦查兵调任教官时,见张承望身手不错,有心培养,亲自传授给他的绝招。并嘱咐他勤加练习,日后短兵相接,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对手。张承望这几年时刻勤加练习,几乎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电光火石之间,那怪人却将手臂下翻,又是一拳击出,恰恰打在张承望小腿胫骨面上。张承望痛呼一声,收腿后便再也站立不稳,额头冷汗瞬间冒出。
那怪人紧逼上前,张承望趔趄了几步,往后退去,换手将军铲举高。待怪人跨步上前之际,积聚全身之力,奋力刺出,直取怪人咽喉。怪人单掌兜手一托,“啪!”的一声,正击打在铲面。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张承望手掌如火炙般的疼痛,一时拿捏不住,军铲远远飞出。怪人继续跨步上前,伸手揪来,张承望转身欲逃,小腿胫骨却像是开裂了般,动弹不得。
还没等张承望避让开来,那怪人一只手便已牢牢地锁住他的肩膀,稍加用力,张承望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敦坐地上。
怪人弓步弯腰,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呼喝之声,言语古怪,语气急迫。
张承望咬牙忍住剧烈疼痛,试图站起身来。无奈这个怪人力气大的出奇,他单手压住张承望的肩膀,竟像是一块成吨的巨石,牢牢控制住他。张承望额头沁出黄豆大的汗珠。这一方面是巨疼引起的生理反应,另一方面,则是这个怪人给他造成的无比震撼的恐惧。
怪人口中继续咿咿呀呀, 说着一口谁也听不懂的怪异语言,另一只手快速地胡乱画着圈圈。
在这一瞬间,张承望万念俱灰,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格斗技巧,弹指间便被怪人轻轻松松地化解。而这个怪人,甚至都没有进行一次像样的反击便撂到了自己。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了全身,张承望面对怪人带来的压迫感,心中惊骇至极。难道今日他就要命丧这个怪人之手?
张承望茫然无措,心下禁不住开始祈求能有人路过此地,惊走怪人,解救眼下困境。
奈何这里过于偏僻,他俩进夹水沟后,就没看见有人活动。等到了这等深幽僻静之处,更是天地不应无人知晓。
那怪人比划了一会,见张承望没有回应,一把将他提将起来,正待回过身来。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山谷之间回荡开来。
怪人身体猛地一震,急急推开张承望,手捂肩膀,转头向着响声来处看去。
河滩边陈家希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把手枪,正在瞄准。那枪口一缕青烟冒起。
这一枪,陈家希击中了怪人的肩膀。
怪人大叫一声,几步赶了过去。陈家希惊恐的脸都变了形,急急扣动扳机,“啪”声再起,又是一枪射出。
慌乱之下,这次却失去了准头,没能命中。再要击发,只听卡啦卡啦声响,却无子弹射出。
原来陈家希这把枪,是发令枪改造而成的,一次只能装两颗子弹。
这把枪,正是他之前准备在张承望面前炫耀的凶猛大杀器。从黑市搞到手,花了他不少银子。当时没敢拿出来,生怕给张承望没收,没想到此刻恰恰派上了点用场。
正当陈家希手忙脚乱的装填子弹时,那怪人已闪到面前。举手间,一把便将手枪夺过,动作迅疾无比,犹如闪电。陈家希正待要喊叫,怪人挥手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怪人举起手枪,看了一下,旋即丢开。一手毫不费力将家希拎起,拖到张承望身边,轻轻一丢,两人滚做一团。
极度恐惧之下,张承望和陈家希,不自禁地紧紧靠在一起。
“救命!”......“来人呐~!”
惶恐之下,陈家希狂呼乱叫开来。
人类在万分惊恐之下,大多数人都会第一时间发出喊叫,这是人类的本能。人类大脑的杏仁体,感受到危险和恐惧时,会加速肾上腺激素的分泌,使人类短暂自我麻醉,从而忘记肉体的疼痛感,并激发起某种自身的潜能力。
这是张承望在未来与守护者交流时所获取的小知识。
陈家希大叫之间蛮力发作,手足乱舞乱蹬,像极了街头泼皮无赖打混架的态势。那怪人试图用单手控制陈家希,接连几次都没能成功锁住他的双手。
怪人见此情形,无奈之下,后退几步。
张承望顿觉压迫感消失,头脑开始冷静下来。从怪人的动作神态来看,全然没有穷凶极恶的表情,反倒有着一种恳求之意。眼前这个怪人,应该是没有要取他俩性命的想法。
陈家希却恐慌得眼泪都要飞出来了,不管不顾,在大喊大叫中发癫。
怪人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同时他两手交叉,左手盖住右手背,置于小腹,微微屈膝,反复三次。又抬臂举至额头,双手摊平聚拢,仍是左手压住右手,同时掌心外翻,直腿弯腰,对着两人,俯下身来,举止甚为恭敬。
张承望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怪人正在行礼示好。
中华传统礼仪自古传承,三千多年来故老相传,已深深地镌刻在华夏各族的骨子里,流淌在炎黄子孙的基因里。
直至今日现代社会,这些传统礼仪仍大量应用于各种社交场合。
这个怪人所行之礼,正是揖礼中的一种。
张承望有几年的从警经历,自然懂得这些礼仪。见怪人行礼,稍稍放下心来,下意识地,就想着要站起来回礼。他伸手拉了拉陈家希,让他冷静下来。眼前这个怪人,处在绝对优势面,却作此举动,可以证明他并没有恶意。
想到这里,张承望瘸着腿,忍痛勉力站起,抱拳还了一礼。陈家希虽然停止了呼叫,但也只是瞪大眼珠,傻愣愣地看着怪人,不知如何是好。
“请问,你是谁?”张承望这个时候变得非常礼貌了,小心地开口问道。
那怪人听到问话,没有回答,给人感觉像是听不懂。他赤身裸体地站立那里愣了一会,伸手摸了摸他的光脑袋,嘴里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张承望傻了眼,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怪人讲的是哪国的语言。
惶恐之下,他瞪着眼珠,看看怪人,又看看陈家希;陈家希也瞪着大眼珠滴溜着,看看张承望,又看看怪人;怪人,摸着脑袋,学着他俩,瞪着眼珠,看看陈家希,又看看张承望。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那里。河滩边留下一副怪异的景象:怪人光着身子,摸着脑袋、张承望瘸着腿,呆立原地;陈家希撑地而坐,嘴巴大张着。
场面无比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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