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玲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已经恍惚。
老父亲焦急的走来走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王文鸢身上。
他希望王文鸢早点回来,带着米早点回来。
玲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偶尔喂她点鸡汤,结果全给吐了出来。
家里仅剩的那点米也都没了,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再无回环的绝境之地。
如果王文鸢今晚回不来,或者他回来的时候没带米,那玲珑肯定保不住了。
老父亲一边手脚发抖的来回踱步,一边语气发颤的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对文鸢说了,让他赶紧回来,又叮嘱他回来时务必带着米。玲珑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他心中焦躁,度日如年,每一呼每一息都是煎熬。
等到子时过后,院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老父亲飞奔过去,打开院门,见是王文鸢,心头先是一喜,待看到王文鸢满身的伤痕时,便吃惊的道:“你遇到难民了?”
王文鸢点了点头。
老父亲揪心的道:“他们打你了?”
王文鸢又是点了点头。
老父亲顿生怒意,满是心疼的道:“打的重不重?身子不要紧吧?”
王文鸢不吭声,抬头向屋内看去。
老父亲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急忙跑向堂屋,口中不住的喊道:“文鸢回来了!文鸢回来了!”
屋内二人即刻迎了出来,因为心急,一时间把屋门给堵住了。老父亲虽然进了屋,王文鸢却恰巧被拦在了屋外。
老父亲突然转身,满脸期待的道:“你回来时可带了米?”
王文鸢再次点了点头。
老父亲大喜,伸出双手道:“快!快拿来!赶紧煮锅粥,玲珑能活了,能活了!”
王文鸢浑身颤抖,痛苦的低下了头。
老父亲催促道:“拿来呀,快拿来呀!”
王文鸢不答。
老父亲见他手中无米,满脸尽是愕然,冲到王文鸢身前,在他腰间不断的摸索来摸索去。
摸索到最后,一粒米没有摸到,却摸出来一瓶酒。
老父亲瞬间慌了,语无伦次的道:“米呢?米呢?你把米藏起来了是不是?快拿出来,快拿出来。玲珑要不行了,要不行了。”
王文鸢双目泛红,终于开口道:“米,没了。”
老父亲心头一颤,极为恐惧的道:“没了?怎么会没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王文鸢道:“我把米给了难民。”
屋内三人瞬间愣住。
老父亲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盯着王文鸢,始终不敢相信。
待再三确认王文鸢身上真的一粒米都没有时,他忽然大叫起来,抓住王文鸢的衣领,抬起右手,怒不可遏的瞪视着他。
王文鸢双目低垂,一声不吭。
老父亲右手扬了半天,却又放了下去。
他从屋内往院子里快走几步,又从院子里往屋内快走几步,口中不停的说道:“你把米给了难民,你把米给了难民,一家人都要饿死了,玲珑都要饿死了,你却把米给了难民……”
老母亲一脸绝望的哭了出来,大哥抱着头无助的蹲在了地上。
老父亲近乎癫狂的走来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到最后,他忽然冲了出来,拽住王文鸢的脖子,一把将他按倒在雪地里,用尽力气,挥拳就打。
王文鸢不做声,也不躲避。
也不知打了多久,大哥忽然叫道:“爹!玲珑她,她……”
老父亲猛然一僵,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内,接着就放声大嚎。
布帘之后,传来了三人的哭泣声。
王文鸢赶紧爬了起来,正要冲过去看一看,老父亲突然回头,怒目而视的盯着门外,恶狠狠的道:“别进来!给我滚出去!不准进来!”
王文鸢身子一颤,抬起的右脚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屋内三人哭了一阵,老父亲又跑了出来,从院墙边拾起一根木棍,对准王文鸢的后背,抬手就是一顿猛抽。
王文鸢闷哼连声,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院子内哭泣声、哀嚎声、抽打声、怒骂声,声声不绝。
又过了片刻,老母亲突然一声尖叫,极为惊恐的喊道:“老大,你在做什么?”
只听屋内哼哼两声笑,大哥的声音传了出来,说道:“娘,你说这世道,活着有什么意思?儿子不孝,先走一步了!”
老父亲一阵骇然,抛下木棍就往屋里跑。
布帘之侧,大哥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在他脖子上,赫然挂着一把柴刀。
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老父亲高叫一声,冲过去抱住大哥,想要把柴刀取下来。
然而,已经太迟了。
屋内又传来一阵哭嚎声,不过,这次只有两个人。
王文鸢脑中轰轰隆隆,又要跑到屋内,老父亲突然拿起柴刀,向他扔了过去,嘶吼着叫道:“不准进来!你不准进来!”
王文鸢低下头,再次把脚缩了回去。
哭声持续了约两刻钟,之后便越来越小,声音也只有老父亲一个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老父亲从屋内走了出来,路过王文鸢身旁时,啪的一声关紧了房门;来到院墙角落里,取了一支锄头,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院落,又啪的一声关紧了院门。
王文鸢便被锁在了院子里。
雪越下越大,把院落全给盖住了。老父亲出去了约一个多时辰,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他打开屋门,掀开布帘,背着不省人事的老母亲,向院外走了出去。
接着,便是大哥。
最后,是玲珑……
王文鸢靠近两步,望着玲珑,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老父亲瞥了他一眼,目光既充满冰冷,又尽是敌意。他见王文鸢右手探出,想要去摸玲珑的脸颊,便满是鄙夷的道:“别碰她。”
王文鸢右手即刻缩了回去,站在院子里,无助的望着二人渐渐离去。
老父亲将玲珑背出院落后,当晚就没有回来,王文鸢也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院门吱呀一声,突然响了起来。
王文鸢抬起头,就见老父亲浑身是土、满手血泡,一脸泪痕的走了进来。
之后,老父亲丢下锄头,连看都没看王文鸢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内。
房门砰的一声,再次关闭了。
等到老父亲出来时,已经将近中午。
老父亲端着一只陶罐,夹着一把铁剑,走到王文鸢面前,不冷不热的道:“带上酒,去河边。”
王文鸢把那瓶酒拿在手里,默默的跟了过去。
老父亲在河边生了一堆火,把陶罐放进了火堆里。
火声嘶嘶作响,不一会儿,浓郁的鸡肉香味便飘了出来。
老父亲取出陶罐,放在二人中间,又拿出两只陶碗,打开酒瓶,满满的倒了两大碗。
他先喝了一碗,指着另一碗道:“喝。”
王文鸢端起来喝了。
老父亲又指着陶罐道:“吃,玲珑给你留的。”
王文鸢却吃不下,望着陶罐里的鸡肉,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老父亲冷哼一笑,也不管他,捡起一块石头,看看大小正合适,便抽出那把铁剑,沾了点水,一点一点的磨了起来。
王文鸢泪流不止,挣扎了许久,但还是没有吭声。
老父亲一边磨剑,一边说道:“我老家本在山东,自幼家贫,小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又因为南齐天天都在打仗,想要活命都很艰难。因此,刚和你娘认识那会儿,就跟着逃荒的流民,来到了中原地带。”
磨了一会儿,老父亲手上的血泡破了,嘴角抽了抽,显然十分痛苦。
他倒了碗酒,仰面饮尽,又撩了一把河水,洒在石头上继续磨。
老父亲接着说道:“本来,我俩以为中原地带,一马平川的都是良田,只要用心种地,多少能够吃饱饭。哪里想到,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全交给了官兵,我俩能勉强糊口就算不错了。只是那个时候,你娘已经有了身孕,怀了你大哥,我俩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老父亲又倒了一碗酒,仰起脖子一口饮尽。三碗酒下肚,已隐约有了醉意。
他看了陶罐一眼,油晃晃的肥鸡,金灿灿的汤汁,在冰天雪地之中,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香气。
但老父亲却不吃,只自顾自的说道:“你大哥生下来时,家里的状况渐渐好了一些。那几年不知为何,居然不打仗了,县衙里的税钱也少了几分。那几年,当真过了段好日子,最起码能吃上饭,偶尔也能吃上肉。也就是那两年,你娘又怀了身孕,肚子里便有了你,有了你王文鸢。”
说到“王文鸢”三个字时,老父亲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股骄傲,但很快,又充满了厌恶。
老父亲又道:“你生就聪明,不管什么东西,文也好武也罢,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人长的也漂亮,文质彬彬的不说,模样更是十分清秀帅气。当初有了你,我和你娘都高兴的不得了。我那时就常常想,我贱民一个,有何德何能?竟然能生出来你这样的好儿子!当真是天降鸿福!嘿,天降鸿福!”
他手上一用力,血泡又破了几颗。
老父亲也不管它,动作微微一滞,接着说道:“没过两年,便有了玲珑……”
老父亲脸色一缓,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苦涩。
只是很快,他又哽咽起来,说道:“玲珑那孩子,生来命苦,她出生时又打起了仗,这次比以往打的更久、打的更厉害。不仅田里的粮食全被抢了去,每家每户还要多交一倍的税钱。咱们村,连带咱们家,一连好几年没有收成,许多村民全跑光了。就这么一直打一直打,打到现在仍然不够,还要继续打。”
老父亲喘息两口,笑着说道:“好在玲珑从小就懂事,既不吵着闹着要吃要喝,也不偷懒耍滑叫苦叫累。家里的活,她一直抢着干。这几年,挖野菜采野果,抓鸟捕鱼,都是她一个人在出力。”
他突然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了约半顿饭的时间,老父亲猛然抬头,盯着王文鸢道:“你知道吗?玲珑最爱你了,她最疼你了!”
王文鸢泪眼婆娑,擦了擦眼泪。
老父亲说了一会儿玲珑的事,又再次提起了大哥,幽咽不清的道:“当年我和你娘初来栗城,到处受人欺负。尤其是在村里,丰年还好些,一到了灾年,那些家族大的、人丁多的,就想要抢咱家的粮食。你爹我从小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连跟人红脸的时候都没有,怎么斗得过他们?”
“我向来不愿惹事,宁愿家里少吃一点,也不想得罪了别人。可你大哥却不乐意,眼见有人来抢咱家的粮食,提着柴刀就追了过去。当时,他才十几岁,刚刚到我肩膀,胆子却大得很,动不动就要跟人拼命。只要有你大哥在,村里没人敢小瞧咱们。”
“你大哥之所以不愿去当兵,除了因为当兵活不久、回不来,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保护你们俩。他常常说,只要咱们家人一条心,没人敢欺负咱们;只要咱们家人一条心,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老父亲感慨一阵,又提到了玲珑;说着说着玲珑,又提到了老母亲。
他东一句西一句,有时一口气说上半天,有时却只说了三五个字。
铁剑终于磨好了,剑尖如刺,剑刃已开,冷森森明晃晃,十分锋利。
老父亲忽然看向王文鸢,再次重申道:“你知道吗?玲珑最疼你了。她经常说,咱家的日子虽苦,但早晚会好起来。因为我们都知道,咱家出了个王文鸢,咱老王家出了个王文鸢。我们都知道,你早晚会有出息,你早晚会出人头地。”
老父亲哼哼笑道:“玲珑还偷偷的告诉我,说你要当圣人,说你王文鸢要当天底下的大圣人!”
王文鸢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开口。
老父亲拿起铁剑,语气一变,指着面前的陶罐,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吃?玲珑拿命换来的鸡肉,你怎么不吃?”
王文鸢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了嚼。
老父亲冷笑道:“好吃吗?王文鸢,这肉好吃吗?”
王文鸢不答,眼泪滚滚而下,落在了陶罐里。
老父亲又道:“你可知道,玲珑这辈子没有吃过肉。她从小到大,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肉。”
王文鸢嚼了半天,那鸡肉始终咽不下去,但他又不愿吐出来,便一直这么嚼着嚼着。
老父亲突然跳了起来,按住王文鸢的后颈,把他的头埋进河里,口中不住的吼道:“你把米给了难民!你把米给了难民!王文鸢,我告诉你,玲珑是你害死的,玲珑是你害死的!玲珑临死前还在问,她二哥怎么还不回来,玲珑临死前都不让动那罐鸡肉,只说要给你吃。王文鸢,玲珑是你害死的!”
河水冰冷彻骨,冻的王文鸢生不如死。
他想要抬头,但老父亲死死的按住了他,不让他起身。
他要被淹死了,他要被最疼他、最爱他、一直以他为荣的老父亲,亲手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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