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养伤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无聊，不知是因为苏潇潇年纪小，还是看在玄印的面子上，风无痕和周清婉都没有把她当外人，以至于苏潇潇虽然不是风无痕的弟子也不是侍药童子，却能大模大样地出入风无痕的院子，甚至还帮忙处理药材。

这天，苏潇潇喝完药就坐在风无痕的院子里挑拣药材。这些低等级的灵植，都是百花谷弟子交上来的作业。本来分拣药材这种活有杂役处理，苏潇潇能揽到这活计纯粹是风无痕看她无聊，又不放心让她碰高级药材，所以随便让人送了部分低级药材给她练手，打发时间。

苏潇潇打了个哈欠，跟挑菜似的把新鲜的灵植按照年份分成两堆。这种低级灵植五十年份就可以用了，百年份的效果会更好但是没必要，所以苏潇潇只需要分成不满一百年的和一百年以上的两份。若是有混进去的杂草或者年份不足的，一概扔到另一边当垃圾处理。

正挑着呢，院子的禁制被触动，苏潇潇反射地抬头，看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看打扮有点像书生，她一时拿不准这是哪位。能随随便便进出小院的，除了风无痕，就只有他的三个亲传弟子。

大徒弟白芍去凡世历练了，听说在宫里当了医女，在皇后生产时立了大功，是皇后面前的大红人，小太子也很亲近她，不出意外的话一世荣华跑不了。

三徒弟就是周清婉，出身于周姓的修真世家，因为五岁时测出来木火双灵根，所以被送到百花谷拜师。

还有个二徒弟，也是风无痕唯一的男弟子，风长寿。因为患有先天心疾，出生就被家人丢弃，机缘巧合被风无痕捡了回来，既是徒弟也是养子。虽然是二徒弟，但三个徒弟中风长寿年纪最小，还不到五十岁。

哦豁，来的应该是风无痕的二徒弟，风长寿师兄。

苏潇潇愣神的功夫，风长寿也在发呆。他没想到自己出趟门的功夫，师父就收了个新徒弟？看起来是个年纪很小很软萌的小师妹？他回来得急，还没跟风无痕通气，所以并不确定师父院子里的小姑娘是不是小师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风师兄？”苏潇潇率先打破沉默，最近这段时间她和风无痕周清婉都混得比较熟，拿他们当自家长辈看。虽然年龄上不合适，但光看外表，她是把风无痕当叔叔，周清婉当姐姐的，所以在面对风长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关系很好的叔叔家的大哥哥。

“风长老去济世堂授课了，差不多快回来了，你要找他的话可以稍微等一下，以免走了岔路。”

“哦。”风长寿敏感地捕捉到那个称谓，有些遗憾地想，原来不是小师妹啊？他入门早，还没学会说话走路的时候就成了风无痕的二徒弟，周清婉虽然是师妹，但她是中途加进来的，年纪大了一大截，在风长寿心里，周清婉更像个姐姐，并不符合他对“小师妹”的想象。

“你在分拣药材？这些药你都认识了？”分拣药材虽然是最基础的活，但正因为基础，才需要扎实的基础知识。试想，如果一个人连药材的基本特征都记不清楚，谈何分辨药材？

“还好，只识得百来种一品灵药。”一品灵药总共有三百多种，苏潇潇没有谦虚，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认的药不多。而且她都没有去野外采药的经验，分拣药材本身就降低了她认药的难度。若是现在让她去野外采药，能不能认出来还是个问题。

“处理得真干净。”风长寿蹲在她身边检查了一下“气泡”里拣好的药材，看起来就像洗得干干净净立马可以下锅的菜……

在风长寿的记忆里，炼丹的时候拿到的药材基本都会带点土之类的杂质，反正炼制的时候会把杂质分离出去，所以没有人会多此一举提前把药材洗得干干净净。尤其是一些趁鲜售卖的药材，带土的看起来会显得更新鲜，洗得干干净净的反而要让人怀疑一下是不是处理过，虚有其表。

“这样做不对吗？”苏潇潇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风无痕和周清婉都看过她分拣药材，并没有刻意提醒要不要洗干净这个问题，她只是出于个人习惯，再加上最近身体好起来了，她成功地重新引气入体，就手痒地控制水元素把药材洗干净了。

“没有……”风长寿以为自己太严肃吓到小姑娘了，赶紧调整表情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你做得很好。”

“谢谢。”这是被表扬了？苏潇潇歪了歪脑袋，觉得这位风师兄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腼腆？看得出来，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很紧张，还有点小心翼翼，努力想找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蛮可爱的。

“我姓苏，名潇潇，是风长老的……病人。”说完苏潇潇吐了吐舌，没有哪个病人能像她这样随意的，应该算半个客人吧，而且是背后有关系的那种。

“你身体不舒服吗？”听到病人两字，风长寿第一反应是给她把脉，神情严肃的样子倒是颇有名医风范。

“哟～长寿回来啦？”

听声音就知道是风无痕，风长寿反应比较大，跟被针扎了似的立马放开苏潇潇的手，还欲盖弥彰地捂着嘴一顿咳嗽。

苏潇潇歪过头打量他，刚刚还是腼腆小哥哥，怎么忽然变成病弱小哥哥了？她也看不出来风长寿是装的还是真的，毕竟人家有先天心疾，说不定是被突然出声的风无痕吓的呢？

“师父。”

“风长老。”

“潇潇啊，”风无痕熟练地往苏潇潇手里塞了一个玉瓶，“这是今天课上炼制的补气丹，你拿去当糖丸吃吧。”

“谢谢风长老。”苏潇潇熟练地把药扔进储物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把风长寿给看愣了。

“长寿啊，你是不是心口疼？上回给你炼的药还有吗？不够师父这里还有。哦对了，你很快就不用吃药了，师父找到了补心丹的最后一味药材，过几天就可以闭关炼药。”

风长寿捂胸口只是被苏潇潇可爱到了，不过听到可以炼制补心丹的消息，他由衷地散发出轻松快乐的情绪，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了些许红晕。

苏潇潇神色微变，最后一味药材……风无痕最近并没有收购什么特殊药材，除了……冰心莲子！

上古青莲含有比灵气更高级的混沌之气，混沌之气用好了可以造化万物，但是一般人接触混沌之气别说吸收，沾染到一点都可能受伤，因为混沌之气能量等级太高，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冰心莲子算是个例外，虽然冰心莲子中含有的混沌之气非常少，却是唯一可以食用的混沌之气。只要小心控制剂量，完全可以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更何况只是先天心疾。

苏潇潇大概能猜到上古青莲为何会灭绝的原因，可能是被吃到灭绝的吧？

上古时期的大能可是比现在厉害多了，那是个“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的辉煌时代。而如今，化神已经是顶峰，除非遇到什么大劫难，否则那些化神老祖根本不会出来蹦跶，所以真正站在修真界顶端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元婴境界。

难怪风无痕对她的态度那么好，还真是看在玄印大师的面子上，或者说是看在冰心莲子的面子上。

先天心疾是非常凶险的毛病，患者很少能活到成年。风长寿能好端端地活到近五十岁，大抵是靠珍贵的丹药吊着的效果。

也就是说，冰心莲子能救风长寿的命，所以风无痕会很乐意救她的命。这本就是一笔以命换命的买卖。这场交易中唯一吃亏的，大概只有玄印大师。

救命之恩，而且是两次，这要让她怎么还？她倒是想以身相许啊，可也要玄印大师同意才行。

对于佛修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在玄印大师眼中，救她和救任何一个路人，本就没啥差别，他从来都没要求回报，只是想救便救了。她若是因此纠缠不休，反倒跟挟恩图报之人是一路货色了。

“风长老，百花谷是不是真的不收木灵根以外的弟子？”

“也不尽然。若是只想学医术济世救人，百花谷也是欢迎的，不过终其一生都只能当个外门弟子。”

“为何？”

“因为本门心法只能由木灵根之人修炼，在此基础上配合医经毒经，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效果。再者，本门的炼丹术，也必须使用本门心法，因此百花谷出品的丹药无法仿制。”

“哦。”苏潇潇低下头去，看起来似乎很失望。

“师父，”风长寿悄悄捏了捏风无痕的袖子，“适才我观看苏师妹处理药材，隐约感觉到了木灵气。要不，再给苏师妹测一次灵根确认一下？”

这个简单，风无痕随手掏出一个测灵根的晶柱，让苏潇潇把手放上去。

正常的灵根有五种，木火土金水，分别对应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至于变异灵根例如雷灵根冰灵根毒灵根，则会出现相应的异象。

上一次测灵根还是在五岁那年，苏潇潇记得当时极乐宗使者拿出来的道具是一个水晶球，不知道跟风无痕的水晶柱有什么区别。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略微忐忑地用右手按住了水晶柱底部的多面球状体。

水晶柱闪了一下，很快出现了一青一黑的光柱，两条光柱仿佛竞赛似的往上冲，一直冲到靠近水晶柱顶端四分之一处。黑色光柱抖了抖，好似后继无力般掉下去一点，勉强停在刻度八的位置。而青色光柱同样抖了抖，竟然又往上冲了一丢丢，突破刻度十，停在十和十一之间。

“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风无痕愣了一瞬，对这个结果虽然惊讶，倒是很快平静地接受了，只是有些好奇。

“……这个结果是好还是坏？”苏潇潇更关心测试结果。

“看来是他想让你留在百花谷。”风无痕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然后才指着水晶柱给苏潇潇解释，黑色的是水灵根，青色的是木灵根，刻度代表品级，十以上的被称为天灵根，说明这条灵根非常优秀。

“按照刚才的波动来看，你原本的水灵根，很有可能也是十品以上的天灵根，可惜被耽误了。虽然体质扭转过来了，灵根还是受到了损伤。至于这条木灵根……”风无痕顿了顿，“你真的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潇潇内服外用的药都是风无痕拟定的单子，他确定自己没有用到能够凭空生出一条灵根的药，若说是药物相互作用，也不大可能，所以只可能是苏潇潇私下里还吃过别的灵物。

“那个……长得像野山栗的果子算不算？”苏潇潇想来想去，只能想到玄印大师送她的十八颗灵果。可惜都被她吃完了，死无对证。

“野山栗？难道是……”风无痕取出一块玉简，将其中一段资料提取出来投影到空中，“你吃的是不是这种果子？”

苏潇潇看着那个标着“启灵果”的灵植图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启灵果不是灭绝了吗？”风无痕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睛发红宛如走火入魔前兆，他抓着苏潇潇的肩膀确认了一遍，“你吃了多少，还有剩吗？给我研究一下说不定能重新种出来……”

“吃完了……”苏潇潇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关于启灵果功效的文字说明，“可生成一条灵根，属性随机，品级随机。”

大概可能也许……本来吃一颗就能生成灵根，但是她一下子吃了十八颗，所以把新生的灵根催到了十品？玄印大师从哪里寻来的启灵果？

“你从哪弄到的启灵果？回头我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捡漏。”风无痕并不知道启灵果是玄印拿来的，以为是苏潇潇偶然采集到的，只是不认识，所以当普通灵果吃了。

“……我不记得了。”苏潇潇迟疑了一下，没有供出玄印。万一启灵果也是玄印大师催生出来的呢？苏潇潇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玄印一边催生灵果一边吐血的画面，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算了，这种天生灵物大概只会留给有缘之人。”风无痕像是想通了什么，有缘两字咬得特别重，然后拍拍苏潇潇的肩膀就放过她了。

“对了，既然你现在拥有十品木灵根，甭管怎么来的，老夫问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成为百花谷第六代亲传弟子？”

“我愿意！”苏潇潇眼神一亮，赶紧磕头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你倒是乖觉～”风无痕捻着胡须笑了笑，还是他聪明，收了苏潇潇这个徒弟就等于绑定了玄印这个宝藏大师，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还愁玄印那和尚有了好东西藏着掖着不肯给他吗？就算需要买，也比有价无市好。

“起来吧。咱们百花谷拜师有一套流程，待为师禀报谷主，再选个良辰吉日，正式收你为徒。”

“谢师父！”苏潇潇麻溜地起身，然后眨巴着眼睛伸出右手，雪白柔嫩的掌心朝上。

“这是什么礼节？”

“见面礼呀师父～”

“你这丫头！”风无痕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等着，回头整理好了再给你。”

“哦。”苏潇潇扁了扁嘴，正打算收手，手心一沉，竟然多了个宝蓝色绣着云纹的储物袋，她捏着储物袋掏了掏，看到好多亮晶晶的灵石还有一些法宝瓶瓶罐罐的丹药之类，顿时笑眯了眼，甜甜地道了声，“谢谢二师兄！”

“临时准备的，没什么好东西，回头师兄再给你准备正式的见面礼。”多了个小师妹风长寿比他师父还开心，耳根都红透了才憋出来这么长一段话。

“师兄真好～”苏潇潇心里觉得好笑，心道师兄也太害羞了点，面上却不显，她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好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之前做好了却没送出去的蒲团，特地拣了宝蓝色的那只，当做回礼送给了风长寿。

风无痕瞥了一眼蒲团，笑眯眯地盯着苏潇潇的储物袋。当初这个储物袋可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的，以他的修为不用破坏上面的禁制，神识一扫就能知道里头是什么，所以他自然清楚苏潇潇做了一百个蒲团还有一百套僧袍的事。他倒不是跟徒弟争宠，只是觉得能够占到玄印的便宜就会很开心。

“师父你用这个吧～”苏潇潇收到了风无痕眼中的讯息，挑了个黑色绣暗金色龙纹的蒲团给他，“低调奢华有内涵！跟师父的气质特别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