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章走出院子,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身子却尤为僵直,眉宇间萦绕着冷意。
“世子!”
闻言,顾含章身上冷意更甚,他已经听出来是谁在叫他。
朝珍本以为顾含章会等她,然后两人一道说说话,最好是被朝离瞧见,两人闹点不愉快,让顾含章对朝离心生不悦。
谁知道,顾含章压根就没理会她,依旧大步往前走。
见到顾含章的反应,朝珍气得跺脚,心里已经把朝离给骂开了。
在她看来,是朝离在顾含章的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因此顾含章才会如此不待见她。
不过,朝珍岂会那么容易放过顾含章?
“世子,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姐姐是真的心悦您还是为了您的身份吗?其实姐姐啊,有一位青梅竹马,您可别被她骗了。”朝珍故意如是开口。
顾含章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阴冷地望向朝珍。
“聒噪,干卿何事。”
虽然顾含章的语气不太好,但是人总归是停了下来。
朝珍心知顾含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朝离的心里怎么想的,肯定有戏。
“世子,院子里人多嘴杂的,不如去我的院子,可好?”朝珍羞涩道。
“不知廉耻。”顾含章冷哼一声。
说完,也不管朝珍的脸色难看,顾含章拂袖而去。
朝珍气得脸色发白,立刻招来自己的丫鬟春桃,小声地吩咐了几句,才阴恻恻地冷笑。
“小姐,真要这么做吗?”春桃有些畏惧。
方才世子那么冷漠,气势逼人,她也怕到时候小命不保。
“让你做,你便去做,否则本小姐绝对饶不了你!”朝珍冷哼。
春桃领命离开,前往前院寻,一路上行踪极为隐秘。
另一边,朝离已经缓和了不少,这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她打算与方慧敏说一声,也该回侯府了。
青衣见朝离的脸色并不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主仆俩走到院子,正准备往方慧敏所在的东院走,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丫丫。”
一声轻唤,朝离几乎要落泪。
不怪她太脆弱,实在是前世她病入膏肓,其一是方慧敏的惨死,另一个原因就是唤她丫丫的这个人。
朝离转过身,一道浅蓝色的修长人影落入眼中。
陆修远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修远哥。”朝离压下酸涩。
前世陆修远无意间得知李氏暗害方慧敏,通风报信给朝离,却被李氏的人给抓住。
李氏和朝恒母子俩将其折磨整整三日,受遍了最严酷的惩罚后才死亡。
下人帮忙给陆修远换衣服的时候,才知道陆修远在死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折磨,但他没有一句求饶。
一直以来,朝离都觉得陆修远是兄长,他亦是从未有过半分僭越。
若非那一封血书和一支琼花发簪,朝离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原来,在她满腔深情给了顾含章之时,还有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爱她,为了她付出一条命。
甚至在临死前,失去当男人的资格。
如此深情,她要如何才能偿还?
“抱歉,其实应当唤你世子妃才是,刚刚见到你很开心。”陆修远轻笑。
朝离也露出笑容,抬脚缓缓走近陆修远。
前世她为避嫌,哪怕是视为兄长的陆修远也不敢接触,唯恐会让顾含章不悦,觉得她不守妇道。
此刻,她已无暇顾及顾含章。
面前这个人,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
自朝离重生那一日开始,心中就有三件事,变成了她的执念。
第一件事,与顾含章和离。
第二件事,救下一尸三命的母亲。
最后一件事,便是偿还陆修远的一世深情,让他及时止损,有个好归宿。
朝离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陆修远为好。
不过,前世回门这一日并未见到陆修远,今生怎会不同?
“无妨的,不管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都永远是你的妹妹。”
陆修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很快被清澈的眼神淹没下去。
“那便好,我也永远是你的兄长。”陆修远温和道。
“对了,修远哥今日怎会在此?”朝离若无其事地询问,“是来找父亲的吗?”
陆修远十二岁因天资聪慧被朝律收为门生,虽说朝律在学业上没给陆修远多少帮助,但陆修远一直都很尊敬朝律。
身为寒门学子,陆修远自觉能够得到朝律的赏识成为门生已经是感激不尽,因此才会将对朝离的感情压在心间,不敢让人知晓,更不敢奢望可以和朝离在一起。
朝离与他相处不少,从未发现陆修远的感情,可想而知他有多能忍耐。
“算是吧。”陆修远含糊道,“对了,出嫁那日还是我送你上花轿后没去侯府,不知你这几日过得如何。将你交给世子,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到底镇北侯府是高门,与朝府相差甚远。”
将最爱的人送到别的男人花轿上,朝离不敢想,陆修远当时的心里有多痛。
这人,其实与她一样痴傻。
“修远哥放心,我很好,世子带我也极好,你看他今日不是随我一道回门的。别说我了,修远哥也老大不小,比世子还要年长一岁,是该为终身大事考虑一番。待我寻得空闲多在京城走动一番,届时一定找个嫂子陪你,如何?”朝离笑着开口。
陆修远也笑得很开心的模样,“你这丫头才出嫁,现在就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侯府中馈还不够你操心?”
“哪能啊,修远哥可是我的兄长,我自是要关心你的,你的终身大事同样很重要。”朝离回答。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可是眼中都没有笑意,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细纱。
然而,这一幕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眼中。
不知为什么,顾含章竟然觉得眼前朝离与陆修远笑着聊天,会有些刺目。
陆修远这个人他知道,在京城也算得上有名气,的确是位精才绝绝的公子,今年如果春闱出彩,恐怕说亲的人会有很多。
停顿片刻,顾含章带着一身寒气朝二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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