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町点头答应,转身去了内间,去翻找池卿朗送来的东西。
兰影上前扶起霁明柔,低声提醒道:“主子,咱们入宫三天了,还没有拜见过皇后呢,先去流云宫见池才人只怕不妥当……叫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多想。”
池才人不比普通嫔妃,是池卿朗的妹妹,霁明柔皇后都没见过却先见她,一则会让人觉得宜才人没规矩,二则会叫人猜疑宜才人虽然人入宫了,可还对池卿朗余情未了。
霁明柔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吧,他可不会在意这些,他想要的东西,只要得到了就够了。”
萧燕珩天性薄情,富有四海,自然不会像乡野闲汉一般在意情情爱爱,既然她入了宫,就已经是他偌大的花园里的一株家花,他自然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斤斤计较。
兰影不好再劝,张罗外头备软轿,又喊了宫女来搬东西。
一行人往流云宫去了,恰好在宫道上经过被拒之门外的莫采女,方才向荆才托词说霁明柔不便见人,这会子就出了宜秋宫,无疑是打了她的脸。
偏偏莫采女低人一等,明明连霁明柔的面都没见着,还得屈膝行礼,避退到道旁。
等于霁明柔的轿子走远了,莫采女还站在原地看着,身边的宫女丽儿奇怪的喊了声,“主子,咱们回宫吧?”
莫采女脸色难看,咬牙道:“今日她瞧不上我,我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阴着脸走了。
流云宫,池卿环正苦着脸练刺绣,身边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宫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主子,您这绣的是鸳鸯还是小鸡仔呀?”
“您入宫就在练了,练到现在,给陛下绣的东西都还拿不出手……老爷和夫人都收到好多了!”
小宫女们捂嘴偷笑,就听通报说宜秋宫宜才人来了,赶紧散开来,宫女缤菊去烹煮茶水,陪嫁宫女连翘扶着池卿环出门相迎。
“容姐姐!”
池卿环见着霁明柔便露了满脸的笑,轻快地迎上来。
霁明柔还未近前来,就被池卿环拉住了手,亲亲热热地挎着她的小臂,“早就盼着你来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池卿环也不等她答话,就拉着霁明柔往里走,亲近的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池才人不嫌我打扰就好。”
霁明柔看着她乐呵呵的模样,就像在雪天里吃了一块沁甜的糯米糖,今生和池卿环短短几面,完全颠覆了前世对“池贵妃”的种种臆测。
“怎么会?
我巴不得早些见到容姐姐呢!”
池卿环连连摆手,谴责地看向自己的宫女连翘,“都怪连翘!
非说容姐姐肯定忙着安顿,让我不要叨扰!”
霁明柔顺着池卿环的目光看向连翘,连翘比池卿环年长些,见霁明柔看过来,笑吟吟地俯身请罪,“奴婢请宜才人安,都是奴婢的错,才人莫怪。”
举动之间极有分寸,应该是池夫人觉得池卿环性子跳脱特意选了个沉稳懂事的跟着。
“容姐姐也不要叫我‘池才人’,就叫我卿环就好。”
池卿环笑嘻嘻地撒起娇来,“好不好嘛?”
霁明柔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都松快些了,也软了心肠,“好,卿环妹妹。”
“诶!”
池卿环重重答应一声。
进了殿来,霁明柔又被池卿环并坐在暖榻上,眼前是池卿环递过来的圆形绣绷子,霁明柔打眼一瞧,褐黄相间肥嘟嘟一对鸡仔模样的鸟儿。
“容姐姐,你帮我瞧一瞧,能认出是什么动物吗?”
池卿环眼巴巴地瞅着,一双桃花眼水当当的。
霁明柔一开始是不明所以,但仔细一瞧,底布是玄色间暗玉紫的卷云纹织锦,非王侯不可用,能让池卿环亲自动手的,只可能是要送于萧燕珩的东西,那就不难猜了。
霁明柔犹豫的功夫,端了茶水过来的宫女缤菊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暗道,主子也忒心大了,从前勉强算是未来的姑嫂,可现在不同了,主子绣给陛下的荷包,怎好拿给同为嫔妃的宜才人看呢?
缤菊赶紧上前递茶,“宜才人,这是咱们主子闲来无事在御花园摘的梅花,晒干了用枝头的雪水烹的茶,您尝尝,喝不喝的惯。”
霁明柔将茶水暂且放在一边,继续端详刺绣,笑着答话道:“可是一双鸳鸯鸟?”
“呀!”
池卿环惊喜的欢呼一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昂着下巴看了伺候的宫女们,“还是容姐姐有眼光,她们非说我绣的是小鸡仔!”
“容姐姐,你说,是不是欺负人?”
池卿环还告起状来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连忙像模像样地讨饶,“奴婢们错了,都是咱们眼拙,主子绣的是活灵活现呢!”
霁明柔看着这一屋子主仆之间和乐亲密的模样,也有些称奇。
在后宫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竟还有像池卿环这样率真安乐的人,不争不抢,自过自的。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霁明柔愈发能明白率真的可贵,也能够体会前世萧燕珩为何认为池卿环是立后的不二人选了,现在霁明柔和她待在一起,甚至觉得自己的那些“交好”的小心思阴恻的很。
霁明柔认真地看着池卿环,她自己不知道,可青町却能在主子笑着的眼睛里看到羡慕。
池卿环占了便宜,心里喜滋滋的,但很快又泄下气来,“可一点也不好看,陛下不会喜欢的。”
霁明柔看着那两只傻乎乎的鸟儿,想到萧燕珩戴着这么个东西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心头就有些酸。
她给萧燕珩绣过上百个荷包、香囊,都是金龙出海、双龙戏珠、山水江山之流,从来没想过要送鸳鸯戏水的荷包,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想自取其辱。
在她自诩得宠的时候也不敢想,她知道,萧燕珩不会戴这样“滑稽可笑”的东西,他的心里可没有情呀爱的。
现在看到池卿环精心准备着,心里替她可惜,伸手拿过绣绷,“卿环妹妹绣的传神,只是还需添上几针。”
霁明柔玉手穿针引线,小轩窗下,腕针翻飞,池卿环惊奇地靠过来看。
本来刺绣是个枯燥的事,看人家绣更加。
可霁明柔针脚下的飞快,神情动作美的像画一样,一炷香的功夫,鸳鸯的红冠顶和纤毫毕现的长尾便成了型。
池卿环立刻对霁明柔拜服不已,殷勤地帮着她理线,听着霁明柔慢声细语地和她说起刺绣的小诀窍。
霁明柔绣的顺了手,又添上了流水青荷,朵朵蓝莲点缀其上,以金线做植物的经络,让鸳鸯戏水这样小女儿气的主题多了富贵精巧。
待收了针,池卿环已经是爱不释手,“我都不舍得送给陛下了!”
“卿环妹妹若喜欢,我那倒还有几个做好的,本就是想送给你和池夫人做礼物的,改日我让人送来。”
霁明柔瞧着她的反应实在有趣,顺口便说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好,她的箱笼里,可不只是有要送给池卿环和池夫人的见面礼,还有答应了池卿朗的那个并蒂莲花荷包。
花开并蒂,常伴枝头。
只可惜,她做了宫墙里的豢养笼中雀。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