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就这么疯疯癫癫地唱了几日,然后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顾大海死的那天他女儿刚好去看他,他那天很安静,吃着女儿带去的烧鸡,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叹了句——这世道变化得真让人害怕啊。
说话时,他的声音是个女腔,意味深长。
张大头来找我的时候,心有余悸:也就是说我去峰山的时候,那飞头獠子可能就躲在暗处看着我,姑奶奶呀,我可真是命大福大。
我说:怕什么,那妖物功力不比从前,我还在你身上施了咒,一有问题我立刻穿镜去救你。
大头幽幽地说:万一那镜子把你送去不周山呢?
我一听,也幽幽地说:......放心,我以后会多给你烧点纸钱。
当天晚上,我就去了峰山。
说来也是好笑,找了那么久的飞头獠子,却不知她竟然也在等我。
那晚月亮甚好,悬于山崖之上,亮如白玉盘。
她穿着大红婚服,坐在崖边,乌发流泻脚边,手里捧着颗人脑袋,脑袋上钻了个洞,插着吸管。
她回头看我,桃花眉眼,唇红齿白。
她娇娇地笑:世上竟还有袾子的存在,他乡遇故人,令人欣喜呢。
我说:是啊,落头氏,久仰大名。
你来自胤都?
慕容昭是你师父吗?
她好奇道。
我也好奇:你认识慕容昭?
听人提起过。
别人是怎么说他的?
她眯起眼睛,认真地回想:彘子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高兴极了:前辈很有眼光。
她又感叹:可惜钟离公主爱的是他徒弟连姜,他因妒生恨,将连姜投了尸水河,公主为救情郎跳进饕餮锁......总之都没有好下场。
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不高兴了。
她眼神不解,显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很快恢复了笑:袾子,你一直在找我?
不是我在找你,青牛宝剑斩杀你之后,你的头就不见了,他们都不相信你死了,你一直是通缉名单上的人。
她哦了一声:他们想把我投入尸水河?
尸水河已经没了,胤都也没了。
是呢,这个世界变得太快,我一觉醒来,沧海桑田,有点害怕。
我指着她手里表情惊悚的人脑袋:他应该比你更害怕。
她愣了下,幽幽一笑:我不喜欢现在这个世界,晚上到处灯火通明,什么警察警车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杀个人都要瞻前顾后,无处藏身。
对,现在不比从前了,春秋战国的时候随便你杀人吃人,但现在国家说了,建国后不许成精,我们生长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目光所至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
袾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月下悬崖,我双手结印,快速施咒。
一道光闪现,一册偌大的书卷呈现半空,展开之后,金光闪闪,刺眼夺目。
尸水河是没了,但柳公留下的名单里有你的名字,你既然还没湮灭,就乖乖地进去吧。
我的声音平静,了无波澜,她却突然变了脸,现了真身。
青面妖怪,眼神怨毒,嘴唇乌青,脖子上还系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
袾子,你竟还不肯放过我,天地巨变,连神仙都销声匿迹了,申柳公和彘子都已消失在轮回,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为何还揪着不放?
何必墨守成规,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我们应该联手将这本册子毁掉,整个天下都会是我们的。
她阴沉沉地看着我,我笑了:死性不改,我就知道但凡你有活着的机会,定会生灵涂炭,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们混不下去的时候可以选择沉睡,但我不敢,我怕我睡着的时候你们醒着,搅得天下大乱我还丝毫不知。
柳公的册子里有一百零七种异妖,除去湮灭的十六个,剩下的九十一种妖,一个都不能少!
我声音有些冷:现在给你两种选择,要么乖乖进了册子,要么等我将你打得灰飞烟灭。
她表情愤恨:我如今是功力大不如从前了,落得你们这种小人欺辱,三清天尊背信弃义在先,灭我落头氏一族,袁晋珩和彘子背叛我在后,对我赶尽杀绝,袾子你说,我何错之有?
我乔箬不会认命,这世道对我不公,是没天理的,那么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脸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扭曲,宛如恶鬼。
我看了她一眼:不能改变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改变,怨恨有什么用。
列夫托尔斯泰说,大多人想改变这个世界,但没有人想改变自己,达尔文也说过适者生存,物竞天择,你至少有过选择的机会,不像我,我没的选。
我对她坦诚以待,她却道:列夫是谁?
达儿又是谁?
他们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要杀了他们。
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乔箬又做了那个梦。
那晚凉风习习,空气中有血腥味。
她梳着羊角辫,困意弥漫地趴在阿娘肩头。
爹爹收拾了行囊,一家人小心翼翼地躲在屋子里,打算趁天黑杀出去。
一天前,她的大伯一家被人杀了,她与七岁的堂姐约好了一起玩扔沙包,可那日阿娘不让她出门。
阿娘说:你大伯一家都被害了,善善也死了,咱们得赶紧离开村子。
善善是她的堂姐,她们出生在十里杏花村,祖上世世代代都在这里。
外面的人称他们为——落头氏。
乔箬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族人与众不同,杏花村的人都是飞头蛮,脖子上有条淡淡红线,长到了十岁就可以练习飞头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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