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拍卖台后。
因难受,微微曲着身体。
原本还算服帖的旗袍起了褶皱。
这是我回国后,第一次以作品主人的身份,参加拍卖会。
有人好奇,“难道是因为当年……”
秦苛听完,嗤笑一声,“就她,也配?”
灯光逐渐暗下去。
秦苛冷峻的面孔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想起当年,他打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我如堕冰窖。
他说,玩弄人心的人,会下地狱。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黎小姐,不上来介绍一下您的作品吗?”
主持人突然点到我。
一束灯光自头顶打下,将我笼罩在整个会场最显眼的地方。
台下黑黑的。
我甚至不知道,秦苛是什么表情。
四周一片寂静,都在等着我发言。
我攥着话筒,刻意避开秦苛的方向,看向远方:“大家好,我是本次拍卖作品的珠宝设计师——黎愿,很高兴能带着作品跟大家见面……”
整个过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断在心底安慰自己:
兴许,他已经离开了。
没有认出我。
我怀着一丝侥幸,下了台,想从侧边昏暗的安全通道离开。
原本昏暗的正前方,突然亮起一抹猩火。
一个高大的暗影朝我走来。
那双修长的腿出现在视野里。
等我反应过来时,脖子已经被人掐住。
惯性带动我后背,狠狠抵在墙上。熟悉的冷薄荷香滚着烟草味,极具攻击性。
秦苛冷淡的嗓音传来,“你还敢回来?”
“我有没有说过,再敢出现,我就弄死你?”
我抬着头,望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
只是当初的深情不见了,徒留冷漠。
我靠在墙壁上,无声和他对峙。
他突然笑出声来。
“哑巴了?”
“我无话可说。”
掐着我下巴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秦苛语气变得很轻:“黎愿,你有种再说一遍?”
楼梯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有个温柔的女声试探问道:“秦苛,你在吗?拍卖会结束了。”
秦柯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冷厉。
颈部的压迫陡然缓解。
他拿出手帕擦手,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别进来,冷。”
高跟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嗯了声,“那你快点。”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解开领子透气,额头渗出了汗。
呼吸声交错。
秦柯最后冷冷看了我一眼,转身推开了楼梯的门,离开了。
2
珠宝最后以五千万的高价,拍给了秦苛。
只不过等款项进账,需要好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我要驻留国内。
两周后,我见到了它的女主人。
在一个珠宝商举办的展会上。
“黎愿?”
她先认出来我,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价值几千万的蓝宝石项链戴在她修长的颈子上,熠熠生辉。
她叫何娴君。
我们的高中同学。
家境优渥,人生顺风顺水。
在我退学那年,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愣了下,装作惊喜的模样,“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何娴君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后,问:“你是……发达了?”
毕竟能拿到邀请函的人,非富即贵。
我扯扯唇角,“我是珠宝设计师,邀请函是托关系拿到的。”
人的表情是个极其微妙的东西。
比如一个微笑里,其实还能暗藏轻蔑。
她转头,对着远处招招手,“秦苛,你看我遇到谁了。”
我没有回头,却已经感知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
“别跟来历不明的人说话。”
秦苛声音淡淡,标准的京腔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当心被骗得渣都不剩。”
我垂着头,装没听见。
何娴君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忘了,你当初被人骗过。骗财骗色骗感情,真损,你说是吧,黎愿?”
珠宝商老板露出个八卦的表情,“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骗秦总?”
何娴君瞄了我一眼,优雅笑道:“小门小户的,说出来丢人。”
老板颇为赞同,“确实,穷酸女玩玩就行,玩够了趁早踢走。”
秦苛自始至终站在后方,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被提及时,淡淡应声:“的确如此。”
“哎,黎老师,您脸色不好啊……”
珠宝商发现了我,“去旁边喝点水?”
我扯出个难看的笑,“不喝了,我还有事,失陪。”
走出展览馆的时候,夕阳半落。
我靠在墙角,缓了缓神。
玻璃门里倒映着我的脸,有些苍白。
闺蜜发来邮件:“你搞定了吗?最迟下个月,裁员通知书就下来了,你得搞定国内的客户啊,最好说服他来参加会议。”
“嗯,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点累。”
“遇到他了?不是吧,拍下你珠宝的,是秦柯?”
正因为是秦柯,我开不了口。
电话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闺蜜最后说:“先拿到钱,剩下的慢慢来吧……”
我走出展览馆。
汽车的轰鸣声,陡然自身后传来。
我回头,只见一辆黑色的法拉利正对着我,点了火。
夕阳的光辉在车身之上,撒下一层绚丽的鎏金。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下一秒,车松了手刹,飞快朝我冲来。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我来不及害怕,便看见秦苛的脸。
秦苛曾经说过,我敢回来,他就敢弄死我。
短短几秒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车子离我越来越近。
十米。
四米。
两米。
嗤——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天空。
保险杠触及到了我的小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恐惧如潮水般向我袭来。
我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下一秒,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双凉薄的眼。
“上车。”
3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淹没于地平线。
夜幕像张大网,聚拢而来。
车里静悄悄的。
我缩在副驾驶,一声不吭。
“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秦苛坐在驾驶座,的口音永远透着一股子慵懒,哪怕是在嘲讽人的时候。
“我会尽快离开,只要拿到钱。”
秦苛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
一张支票轻飘飘落在我大腿上,是空白的,还没有填。
见我发愣,秦苛冷道:“现在你拿到了,不走难道还指望我再坐一趟过山车,给你当猴耍?”
当初,我曾经跟他说过,只要他上过山车,我就不分手。
恐高症的他,咬牙就上了。
而我转身就走。
秦苛这些年,频频向海外拓展商业版图。
手段狠辣。
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挖出来的样子。
后来,他突然罢手。
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秦苛把她保护的很好,所有的照片和绯闻,都处理的一干二净。
至今,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直到我看到何娴君,就明白了。
那个人就是何娴君。
我抿了抿唇,“秦总,您误会了,我只想拿拍卖会上应得的钱——”
“有区别吗?”他用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你签一个自愿放弃协议书,这笔钱,我双倍给你。明天就可以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应该是怕她误会。
似乎……我邀请他参会的任务,完不成了。
我木然点点头,“好,谢谢您。”
我订了次日返回欧洲的机票。
电视里,正在播秦苛的花边新闻。
何娴君的身份首次被人爆出来,媒体批语:天作之合。
闺蜜在电话里问:“那可是你给自己设计的结婚项链,就这么放弃了?”
“秦苛挺喜欢她的。项链而已,谁带都一样。”
“就当……”我从行李里抬起头,轻轻呼了口气,“祝他们百年好合吧。我又不是只有一件作品,联络其他客户也是一样的……”
她听得出我情绪不高,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阿愿,其实……像他们这种上层社会的人,有缘无分也是一种幸运。你是走过来的,碰的头破血流,应该知道。”
“哈哈,不会的。”我埋头继续叠着衣服,自娱自乐,“年轻的时候有情饮水饱,其实人现实点,才活得更好……”
笃笃……
有人在敲门。
闺蜜问:“这么晚了,谁啊?”
我从地上站起来,“我叫了客房服务。”
打开门。
却是秦柯。
他单手抵在门框,投下一片阴影,一把撑住门板,止住我关门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
我轻声问。
秦柯敛着眉目,冷峻的脸上透着一股醉意。
一丝不苟的领带也松了些。
听见我的声音,微微抬起眼皮,深邃的五官在灯光和暗影的交替中,格外迷人。
“我不能来?”
他反问。
声音因为醉酒,染了些含糊的懒散劲儿……
我紧紧攥着门把手,滞涩道,“你醉了,我联系你的秘书——”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手劲极大。
“老子再坐一遍过山车,你能不能留下?”
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烧起来。
我抽了抽手腕,没抽动。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秦苛。”
我没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秦苛抬眼,暗沉的眸光盯着我,略显粗暴地扯掉了自己的领带。
露出白皙的脖颈下,两痕锁骨。
“那就用成年人的方式。”
他带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薄唇贴着我的耳朵,语气生硬:
“把我睡了。”
“黎愿,你睡我,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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