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席做完手术直奔病房,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就愣住了。
江岁坐在病床边上,当啷着腿,怀里抱着一堆零食,嘴里鼓鼓囊囊的。古喻盘腿坐在她旁边打游戏,打到激动的时候手舞足蹈的,差点把江岁踹下去。
“师哥,快,快跑啊,哎呀要追上你了,快甩个大招,诶诶诶,完了。”
她伸着脖子看古喻打游戏,着急得直挥手,输液管被扽得一荡一荡的。
古喻手速极快地点着手机,看来战况激烈:“别慌!看我来个隐身,哈哈哈,找不到我了吧。”
江岁提溜一下吸进嘴里一颗果冻,呛了一下:“咳咳,咳咳!”但眼神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完全被吸引了:“哇哇哇,师哥,这招帅!”
古喻余光瞄了一眼江岁手里的果冻:“快,给我吃一个。”
两个人专注游戏,连屋里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短短几秒,宋子席脸黑了下去,他生气了,声音很大:“你俩干嘛呢?”
被吓到飞起应该很符合江岁和古喻此刻的心情,只不过飞出去的不是人,是手机和果冻。他们完全没想到会被逮到,在做这些前古喻早打听好了宋子席的手术时间,可他竟然提前一个小时回来了。
古喻捡起手机揣进兜里,手不自然地摸着裤线:“你不是...”
宋子席沉着脸:“不是什么?”
古喻:“没什么。”
宋子席:“你就这么照顾她的?那么大点的病床,你还抢。”
古喻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
宋子席转头看江岁,她站军姿似的杵在那,脑袋都快埋到肩膀里了,一声不吭,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宋子席这个人,脾气并不是很好,对江岁的管束也多,原则规矩一大堆,江岁是听他话的,也是怕他的。可她又是个任性随意的个性,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这事不一样,他是真生气了。
他走到她身前,怒气冲冲:“抬头!”
她头埋得更低了,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不生气好不好?”
他听到她的声音,火气更大了:“你听听你的嗓子,都什么样了,还吃这些东西,有没有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江岁瓮声瓮气地说:“师哥说可以吃。”
古喻不敢相信,江岁竟然这么轻易就背叛了他,失望,太失望了。
宋子席看了一眼垃圾桶,全是空的零食袋:“你别把责任推给别人,你吃了什么?”
江岁垂着眼眸:“只吃了果冻。”
宋子席显然不信:“真的?”
江岁心虚地点了点头。
宋子席抬起她的下巴,鼻子凑到她嘴边:“张嘴,哈气。”
江岁抿紧嘴唇,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含泪花地看着宋子席。
宋子席:“别来这招!”
显然心思被他摸得透透的。她再机灵,也从来都没成功在宋子席面前蒙混过关过。
她只好认命了,张开小嘴,极轻极快地哈了一口气:“哈!”
古喻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嗤笑出声。
活该你江岁也有今天。
她一动不敢动,等着宋子席的宣判。
果然,忽悠不了他!
宋子席缩了缩鼻子,失望地看着她:“行,江岁,我管不了你了,你就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是要气死我是吧。”
江岁真是怕死了他这个眼神,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一个劲摇头:“不要不要,你管我吧,我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都怪师哥诱惑我,你知道的,我没有定力,所以你要看着我,不可以不管我。”
宋子席冷声:“松开!”
江岁抱得更紧了:“不要不要不要!我再不惹你生气了。”
他掰开她的手,查看她的手背的针头:“还乱动,一会手该肿了。”
她乖乖地收回手:“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看她鼻头红红的,没出息地一下子心软了,原本不该是这个剧情:“先记着,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古喻快受不了了,本以为自己看了个热闹,实际上被撒了一身狗粮。
“呸!呸呸!”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
江岁出院后就恢复了工作。
她给一个患者刚做完检查:“你这个智齿的位置不太好,顶到其他牙齿了,要先拔掉智齿再补牙,手术约周六吧,好吗?”
“好的医生,谢谢。”
“不客气,周六见。”
揉了揉肩膀,终于快熬到下班了,脖子都快断了,她拿起病历本,自言自语道:“坚持一下吧,小江医生,还有最后一个病人了。”
打开病历本一看,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韩蒂被护士领进了诊室,他似乎每次都是沉闷的颜色,黑色衬衫的下摆整齐地塞进了深灰色休闲西裤的边沿,衬衫的扣子没有被全部扣上,开了一颗,露出肌理分明的脖子。
江岁平静地看他走进来,桌子下的手下意识地张开,丈量了一下他脖子的宽度。
一只手掐不住。
他走到江岁面前,颀长的身影一下子就遮住了她大半的视线。
他的眼眸深邃,藏着无数复杂的东西,但她一种都看不出。
在医院他肯定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江岁强忍下心里的恐惧,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韩先生你好,哪里不舒服?”
他拉了拉椅子坐下,回应了一个微笑,很温和的微笑,但结合记忆还是有点吓人。
韩蒂:“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很疼。”
江岁的笑容有些僵,心里也开始发虚了,这是被她打了一拳来算账的?
她抬手压取了点消毒液,双手交叉揉搓了数下,按照流程走。
“张嘴,我看看。”
她边给他检查边后悔,打的时候那么使劲干嘛。
“牙龈有些损伤。”
她偷偷瞄了一眼他的神色,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不严重,来这边吧,我给你处理一下。”
韩蒂跟着她,躺上了治疗台,左右拧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自然交叠放在肚子上,表情轻松得像是来洗头的。
护士已经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江岁有点紧张,眼睛不自觉得往门口瞟,还好门是开着的。
她准备完工具坐在椅子上,并没有马上开始,想了想,低声向他解释:“韩先生,我没和警察说是你打伤了我。”
民警来医院做笔录,她只说是入室抢劫,并没有看见罪犯样貌,她其实想说实话的,但胖子来警告过自己,后来她仔细想了想,那天他是有意饶了她一命的,那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不发声,想必他们就放过自己了。
韩蒂淡淡哼了一声:“嗯。”
江岁像个士兵一样表忠心:“我以后也不会说。”
韩蒂:“我知道。”
江岁还是不放心:“你愿意相信我?”
韩蒂看她一脸贪生怕死的模样:“非常相信。”
她有些受宠若惊,歪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韩蒂指了指自己的嘴:“江医生,疼着呢。”
江岁立即回过神来:“哦哦,对不起。”
她戴上口罩,调整了一下角度,马上投入工作状态。
韩蒂看了她几眼,她的额头包着大大的纱布,口罩又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又专注地盯着某一点。
她的眼神明亮通透,像清澈的海水,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净,和她圆滑的个性有很大的反差。
他知道她不会报警,从第一面他就看出来,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
这种人,为了保命,尊严道德都是可以不要的。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因为脖子上的掐伤没有完全恢复。
“这几天用漱口水代替刷牙,不要吃辛辣刺激,忌烟酒,一会给你开点口服药和喷剂,按时用,不然发炎伤口就会一直好不了,就会经常出血。”
韩蒂淡淡睨着她,嘴里上了开口器没法答应,也没想答应。
他的眼睛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脖子,她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一圈触目惊心的紫红。
江岁一直沉着头,颈部有些累,再加上有伤,直觉得酸痛难以忍受。
她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探了探身,又继续。
渐渐,韩蒂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
淡淡的,若有若无,像是被风吹散了的花香,让人一下分辨不出。
他微微侧头,她刚好抬身。
“好啦!起来吧,我给你开药。”
江岁回到桌前拿出病历本写字。
他活动了一下嘴,从治疗台上起来:“医生都这么敬业吗?”
江岁转头:“什么?”
韩蒂指了下她的额头和脖子:“伤得很严重,不多休息一下。”
江岁继续低头写字,只想赶紧送走他:“有预约好的病人来复诊,没办法休息太久。”
他低头看江岁笔下密密麻麻的字,她的字圆润工整。
她写好,递给他:“给你,开好药按时用,服用方法我也写下来了。”
韩蒂:“好。”
江岁:“再见!”
韩蒂静静看着她:“一起吃个饭吧!”
江岁一愣,心都提起来了:“啊?为...为什么?”
韩蒂视线从她的脸滑到心口,白色的长袍把她包得严严实实,胸前口袋夹着几根黑色的笔,他盯着笔沉默了几秒:
“你上次说和梁一梦是朋友,我想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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