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听他说的玄乎，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道：“千什么哥，叫爸爸。爸爸福大命大，放心吧。”

随后，低声正色道：“给我弄点好酒，搞俩小菜，晚上带个贵客找你。”

那小太监名叫桑兴，也不知家人怎么取的名字，听起来不喜庆，刘千干脆喊他丧门星，虽有调笑意味，但两人相熟，同时净身，一起挨罚，也算是共过患难了。

桑兴也不问缘由，只低声道：“我尽量，可能不会太多。”

刘千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拍了拍桑兴肩膀，道：“晚上给我留门。”

说起来，这小太监也是时运不济，御膳房到了晚间几乎没人过问。但，总要留个人值守。

因为名字取的不好，没有哪个宫里接纳，被派到御膳房之后，干脆住所都不给安排了，直接将一处老旧柴房腾了，就是他的住处了。

到了日落时分，杨守道当晚值，如约在殿口等候。不一刻，刘千到来，二人拱手一礼。

刘千也不多言，示意杨守道跟来，便一路向御膳房走来。

皇宫入了夜，也是有禁火烛的，毕竟深宫之中规矩颇多，防火防盗防刺客。

然而，在御膳房一处柴房里，灯火通明，三人在其中正把酒言欢。

“我靠，你小子够保守的，这尼玛是不多？”

刘千指着脚边五六坛贡酒，向对面小太监笑骂道。

桑兴正一盘盘端菜往桌上放，讪笑道：“不多，不多，都是我平时偷偷积攒下来的。一直没有机会和千哥共饮，就攒到了现在。”

杨守道在旁听二人对话，也不由得心头一热。谁说太监就没有义气，这两人都是可结交之辈。

席间互通了姓名，杨守道也不嫌弃酒的来历，一碗酒当即下腹，大家都是小人物，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反而畅所欲言。

渐渐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熟络了起来，杨守道讲起往日在沙场上的往事。

他本是雪临霜麾下一员猛将，随雪将军南征北战，从籍籍无名一路悍不畏死，大小战役无数，屡立战功。更是统领3万人马，杀出重围，斩获对方将领，在军中也是颇有扬名。

只因好酒，一次战后，酒后失控，见有人当街调戏妇女，一时义愤将那人左臂斩断。却不料就此引来祸患。

那人是当朝户部侍郎之子，前来押运粮草，见街上有女子容貌秀丽，顿时起了歹念。刚好遇到醉酒的杨守道。

随后，迫于户部压力，杨守道便被悄悄调离军中，在宫中做了护卫。直至雪妃入宫，才直接来了晨岳宫做侍从。

而桑，刘二人经历倒是简单多了，无非日常琐事，但，期间二人相互扶持，也培养出一份别样的感情出来。

却听杨守道对刘千说道：“兄弟一表人才，际遇不凡，雪妃娘娘这般器重，日后当有一番大作为，不知兄弟有何打算？”

刘千自知自己什么情况，讪笑道：“哪里有什么际遇，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倒是还要仰仗大哥多多照顾，完成雪妃娘娘的差事。”

“兄弟过谦了，我还从未见过雪妃娘娘对谁能像兄弟这般器重。英雄不问出处，人活一世，谁不想人前显贵，人后留名？可惜，我除了一身力气，再无长物。”

杨守道说完，又是一碗酒下腹，竟有些怅然若失。

为将者不能在沙场御敌，确实犹如猛虎离了山林。纵有爪牙，也没了威势。

刘千也灌了一碗，渐渐也有了醉意。不住劝慰道：“这世上的事儿，谁能说得准？说不定哪天战场上还需要大哥一展雄风，到时候扬名立万犹未可知啊。再说了，做人嘛，要看开些。”

说罢，指着桑兴和自己，又道：“你看我们俩都是太监，被很多人瞧不起。但，我就不服，太监怎么了，赵高还兴风作浪，指鹿为马呢，什么蔡京，童贯，高俅，哪一个不是站在别人头上拉屎撒尿的主？”

杨守道听得云山雾罩，这些都是什么人？听他意思，应该是太监没错，不过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呢？这兄弟是喝多了吧。

却听刘千又道：“人不轻狂枉少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杨守道汗颜，这货是真喝多了。

只见刘千摇摇晃晃站起身，对这桑兴道：“丧门星，你有什么愿望？没准日后有机会了，我满足你。”

那小太监对刘千似是很崇拜，腼腆道：“我也没想过，只是投胎不好，生在了穷苦人家。何太监切了我，还欺负我，我最想的，就是以后一定要套了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刘千嗤笑道：“净给爸爸丢人了，看你那点出息，你就不能想要大富大贵，权势地位？”

桑兴抿了口酒，黯然神伤，道：“千哥，我要那些没用了。”

刘千不由得一阵恼怒，借着酒劲，呵斥两人：“有什么啊？我们还活着，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能把自己这一辈子活好，活得精彩你管他那些做什么？”

“还有你，搞什么怀才不遇的伤感啊，该来的总会来，倘若明天就有机会让你上战场，你能行么？准备好了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威风八面么？”

一番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杨守道只觉头脑嗡嗡作响。三年来，他在希望和失望中，渐渐麻木，甚至对重回战场都要绝望了。身体也已经有些赘肉了。

是啊，哪怕现在让他回去，他还能带着兄弟们杀敌？还能让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同袍活着回来么？

又是一碗酒下腹，刘千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世界，大家在酒桌上推杯换盏，但都是为了生意，小心翼翼的应酬，为了业绩不得不委屈自己，巴结上司……

酒还是一样的酒，喝多了一样会醉。

次日，刘千迷迷糊糊醒来，竟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晨岳宫。昨日酩酊大醉，想来是杨守道将他背回来的。这兄弟够意思，知道今天他还有任务，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刘千在院内大喝一声：“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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