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问出口。
因为在他们的眼睛里，都有第三个人在场。
过了两个站，又上来了好多人。
然后又下去了一部分人。
有的人和秦贝贝熟悉，就问司机啥时候换人了。
秦贝贝笑说:“刚换的。”
林峰撇嘴，心说可不是刚刚换的，这丫头说的也是实话。
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林峰又有些恍惚。
他发现这像极了人生，谁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停下，在什么地方离开。
前面就是江南县城。
灰扑扑的建筑，大部分是平房，楼房最高也就六层。
人力三轮车还有电动三轮车铺天盖地的跟林峰的大汽车抢路。
路边摆摊卖菜的还有推着车子卖冰棍的来来往往，还算繁华。
在秦贝贝的指引下，林峰把车子停在了县医院的附近，然后背着他爹下车，头也没回的就离开了。
这让秦贝贝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被别人拿走了。
林峰进了医院，挂了号，然后去了神经内科。
他感觉老爷子走不了路应该是神经受损。
神经内科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酒瓶底一样的眼镜询问林大山的毛病。
然后就开了一大堆的化验单让林峰带着去做检查。
林峰看到一项粪便的检查，还有血液的检查，就问那个医生:“同志，我爹是站不起来，你让他验这些个玩意干啥。”
大夫脸色不善的瞪了林峰一眼。
“我只是想给你爹做一个全身检查，然后看看毛病在什么地方，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到时候找不到原因你不要怪我。”大夫把两张单子给撕了。
林峰拿着其他的单子去划价交钱，然后背着他爹一样一样的去做检查。
林大山趴在儿子瘦弱的肩膀上，眼睛有点湿润。
“爹，爹对不起你，拖累你了。
要不咱们不检查了，开学的时候你也去上学。”林大山的声音哽咽。
林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把林大山往上面托了托，目光坚毅的说:“上学也要上，病也要看。
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就这个样子吧。”林峰不觉得爹是拖累。
和没有爹相比，这个已经很知足了。
至少他会知道有个人真心的惦念他。
旁边排队的听到父子两个人的对话，都说林大山有个好儿子，孝顺。
检查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都弄完了以后，林峰的两条腿已经哆嗦的站不住了。
结果还有一个多小时出来，两个人没有在医院等着，而是去了旁边的小饭店。
这里头的饭店也变成了个人的。只不过门脸还有国营的痕迹。
人不少，老板挺热情的。
林峰点了一盘清蒸鱼，糖醋排骨，又要了一瓶二锅头，心疼的林大山直哼哼，骂林峰败家。
其实，不只是林大山这么想，旁边的人也这么想。
他们两个点的这两个菜，加上酒差不多就要五块钱，一顿饭花掉了一家子的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但是，点都点了，那就不能浪费，林大山用馒头把菜盘子上面的汤汤水水全都擦干净了，里面的排骨，还有鱼一点都没吃，最后把排骨还有鱼全都放进了饭盒，准备带回去给老婆和姑娘。
弄得林峰挺无奈。
“爹，你吃吧，咱们两个还不知道啥时候回去，你要是放在饭盒里，大热天可就坏了。”林峰提醒。
林大山哭丧着脸，把饭盒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眼珠子瞪着饭盒子里面的排骨眼泪汪汪的说:“你娘，你妹妹好多年都没吃过了……”
看着林大山的样子，林峰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伸手拍了拍林大山的肩膀，语气坚定的说:“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你先吃，回家的时候，咱们买肉，让娘做，让她们吃个够。”
林大山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里，眼泪无声的滑落。
吃完了饭，喝了茶，送林大山去了一趟厕所。
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估计结果快出来了。
林峰就赶紧的背着林大山过去了。
拿着一大堆结果，去了神经内科。
大夫看了半天把检查结果给了林峰，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说:“你爹没事，你回去吧。”
这句话可是把林峰给气死了。
他爹没事，他爹没事怎么可能就站不起来呢。
林峰火冒三丈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脖领子，把医生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你大爷，我爹站不起来你看不见吗，还特么没事，
信不信我也让你和我爹一样……”林峰的眼睛血红，那样子恨不能杀人。
医生不和林峰说话，拼命地叫救命。
林峰没想揍他，不然早就叫不出来了。
他们这一闹腾，把医院里面的人都给叫了出来。
围住了林峰他们的这个房间门口。
大家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林峰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也就没有做的太过。
不然早就开打了。
医院的护士通知了院长。
时间不长，院长也过来了。
院长是一个白胖子，看见林峰以后就笑呵呵的打招呼。
“小伙子，这么激动干啥，怎么了。”院长油滑的很。
让人没办法跟他生气。
林峰就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本以为院长的医术能有多高明，结果跟神经内科的医生给出来的结论是一样的。
他爹没毛病。
林峰差一点气的吐血。
“爹，人家医生都说你没毛病，这些年你是装的不是。”林峰气他老爹。
林大山随手抓起来桌子上的血压计就砸院长。
“你个王八蛋，占着茅坑不拉屎。
病都看不明白，你们装什么犊子。
竟然说老子是装的，老子是特么在战场上留下来的病根……”林大山的声音里面透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他多想站起来，多想亲手给孩子老婆打造一片天地。
原本满怀希望的来到了这里，可是……
林大山和林峰爷俩发飙，把医生办公室里面的东西给砸了一个稀巴烂。
院长叫过来了保卫部人员，把两个人叉了出去，扔在了医院门口。
林峰没反抗。
毕竟这是县城。
他在村里，乡里闹两下还有的收场，在县里就难说了。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没有这个实力，也就只能忍着。
林峰从地上往起爬的时候，看见了一张笑眯眯胡子拉碴的脸。
是医院门口修鞋的老头。
“看病的。”
“嗯。”
“说你没病。”
“嗯。”
“给我两块钱，我给你介绍一个，保准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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