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煜其实算得上是我的发小,付煜的父亲是我父亲手下的车骑将军,我从小便和这个大我一岁的哥哥混在一起。
付将军不想他走武学道路,从小便把他扔到私塾去,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就爱打架,欺负他就变成了我的常事。
他从那个时候就喜欢叫我死丫头,叫一次我打他一次,他打不过我就跑,回去找付将军哭诉,当然,被他爹再打一顿。
可是几年前,付将军在战场上战死,将军府只剩下了付煜一个。
付煜不会武功却十分的嘴欠,本来可以好好的守着将军府,可是两年前,为了帮我,整个将军府都被皇帝收回,将他逐出了京城。
两年前,我第一次探查到’令牌’的下落,尚不成熟的我,单枪匹马潜入皇宫,去寻找它。
大内高手也不是吃素的,我甚至还没进到藏宝阁,就被发现了。
我只能逃,我的肩膀在逃的过程中中了一箭,我不能回家,不能把麻烦带到家里。
我肩膀上的伤一直在流血,我感到浑身发冷,没有力气往前,只能先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观察外面。
忍着痛楚将箭的两段劈断,顺着墙缓慢的坐了下去。
黑暗的街道被侍卫们的火把点亮,我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本来我以为在劫难逃了,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死丫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过来扶了我一把,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靠着意识告诉他:
“快…走…”
“啊,死丫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该怎么办啊…宋卿安…醒醒,宋卿安…”
他又惊讶又担忧,手上沾满了我的血,顺着我的流血的部位看去,这才发现我被贯穿的肩膀。
我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头脑一片混乱,肩膀传来了阵阵疼痛,即使昏迷中,我头上也冒出了汗。
“忍忍吧,我这儿没五石散。”
我睁不开眼,但是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付煜用小刀把残留在肩膀里的箭给我取了出来。
过程很漫长,这折磨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
付煜会医术,但他实际上没有帮别人动过刀,他刚开始是不敢的,可是我苍白的脸色真的吓到他了。
他也不敢带我去找医师,只能自己动手。
取出箭后,他和我都满头大汗了,他松了一口气,就开始给我上了一点止血的药。
“宋卿安,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做完一切,他已经累瘫了。
等我能够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咳咳…”
我坐了起来,我失血过多的嘴唇已经开始起皮,我一动,趴在我旁边的付煜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趴着。
一秒,两秒,三秒…不对,他惊坐起。
“你醒了?除了肩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脑子还清醒吗?没傻吧?”
鉴定完毕,还是那个嘴贱的付煜。
我右手动不了,只能用左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用力了但是还是软趴趴的。
他都做好了躲的动作了,却发现我落在他身上的手那么轻,轻轻叹了口气,将我的手放回来。
“失了那么多血还乱动,等会儿伤口崩开了我可不管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被大内侍卫追捕吗?”
我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转头看向他。
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躲开我的眼神。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哥是谁啊,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谢谢。”
我的头低低的,不想让他看到我红红的眼眶。
可惜付煜就不是个省心的人,直接把头凑到我面前来,发现我眼眶红了,笑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
“哈哈哈哈,不是吧,这点你就哭了,死丫头怎么突然有良心了。”
我边哭边笑还生气,左手忍不住在他身上使劲拍了好几下。
“恩将仇报了哈。”
他边躲边调侃我,也就趁着我还没恢复欺负一下我了。
我这个样子可能是回不了家了,我只能先让付煜去和我哥说一下,千万不能说我受伤的事。付煜虽然平常不靠谱了点,但我拜托他的事他几乎都能做到。
可是我没想到,皇宫竟然真的丢失了物件,据说是皇帝最喜爱的一件宝物,下令一定要找到。
全城都戒严了,搜索着我的下落,我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偏偏和我在同一天潜入皇宫了,我身上的伤实在太明显了,只要一被看到,我必然会被抓。
“你真的没拿那老家伙的东西?”
我正在学女工,付煜围着我转圈圈,时不时摸一下下巴,点点头。
我卡在了绣的荷花的蕊上,明明是按照上面的针线来的,咋的看起来就是不太像呢?
付煜实在看不下去,从我手中夺走,然后一针一线的教我,我看得全神贯注,他最后一针勾完,我欣喜的拍起了手。
他无语的瞪了我一眼,一把把绣品塞到我手里。
“我问你话呢,有没有?”
“哎呀,没有,我还没进去呢,就丢了半条命。”
我一眼都没看他,一直看着绣品,琢磨着他针线的走向和我的不同之处,发现精妙的地方还会发出哦的一声。
付煜扶着额,表示没眼看。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去拿什么的?”
我装作不在意的问到,他摆弄着茶杯,随意的看了我一眼。
“想说就说嘛,我现在就混吃等死,就算你跟我说你要谋反,我都觉得没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一个茶杯,倒了口水,然后娓娓道来。
二十几年前,在和匈奴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群神秘人,他们仅仅几百人,就击溃了当时占领上风的汉军,索性他们没有继续进攻的想法,更像是来停止战争的,将汉军打退后,又将匈奴赶出了边境。
来无影,去无踪,匈奴的大汗和中原的天子都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议和。
匈奴派了一个公主来谈和,却没想到天子色欲熏心,将之据为己有。
可惜天子无真情,红颜多薄命。
在得到公主后,就将之扔在一旁,公主不堪受辱,在诞下孩子没过几年就自杀而亡。
匈奴大汗震怒,举兵侵犯边境,天子只能应战。
只是奇怪的是,这次却再无神秘人的出现。
他们不知道的是,控制神秘人的令牌在公主手上。
公主将之带在身边,随时方便调遣,在公主死后,令牌也下落不明。
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少之又少,渐渐的,人们就淡忘了这群神秘人。
“你的意思是说,令牌在皇宫里?”
付煜听得很认真,他最喜欢听这些略带狗血的故事了。
我点点头,手撑着头,无聊的播弄着头发。
“不对啊,你拿令牌来做什么?”
我耸耸肩,扬起一个好看的笑。
“你不是都说了我要谋反嘛。”
这下轮到他惊讶了,嘴都合不上了,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又掏了掏耳朵。
“你再说一遍。”
语气里带着不敢相信和震惊。
“我要谋反。”
“再说一遍。”
我无语了,瞪了他一眼,他尬笑。
“只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他会觉得很神奇,毕竟我家室好,生活好,还有爱我的爹和哥哥,在外人眼中,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不必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知道吗,因为这个皇帝的荒唐事,我父兄已经连续好多年没有休息过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动辄就是尸山血海,百姓苦不堪言。”
付煜被我的话镇住了,沉吟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我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他还是不能理解我。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
“皇帝根本不想停战,那个公主不是自杀的,而是被皇帝赐死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有四岁,随父兄进了皇宫,跑到了偏僻的冷宫。
我躲在角落里,看着美貌的公主被强灌下毒药,她的儿子被她死死的护在怀里,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君银承,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在宫人走之后,才从已经死透的公主怀中出来。
他挖了一个坑,将母亲的丝巾埋了进去。
我见他可怜,将我的首饰悄悄的扔给他,希望他能拿着这些东西去打点一下宫人。
“所以,你…好样的,我早就看那老家伙不顺眼了,老早就想收回将军府了。”
付煜拍起了手,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一点没有刚才为难的样子。
我俩相视一笑,果然还是臭味相投。
只是还没来得及惺惺相惜,搜查的队伍就到了,他将我藏在这间房间里,自己出去面对那群官兵。
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听到了,付煜的宿敌,陈宏的声音。
“哟,大将军,不让我们搜查啊?”
“这间是家父摆放灵牌的地方,实在不方便。”
付煜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对陈宏说着话。
陈宏哼了一声,一脚就要踹门,付煜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脚。
“付煜,滚开,我是奉命行事,你难道想违抗皇命不成。”
“说了不让开就不让开。”
我靠着门,听着付煜沉闷的哼声,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陈宏打累了,喘了口气,狠狠的说:
“行,你有种,我不查这间了,带你走,违抗皇命,藐视圣上,够你喝一壶的。”
付煜已经痛到说不出一句话来,被侍卫拖着出了将军府。
我在府中静静的等着他回来,却没想到等来了抄家的人。
我躲在了床下,看着这些人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然后给屋子贴上了封条。
我坐不住了,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大半,我快速的翻墙出了府,去找了我父兄。
我父亲因为我久未归不肯理我,还是我兄长告知我,付煜被驱逐出了京城,此后,再无车骑将军府了。
我整个人一阵眩晕,瘫倒在了椅子上,我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能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休息。
我在当晚,收到了付煜的信,他说他去匈奴了,去找他需要的东西了。
我明白,他只是,不想灰溜溜的留在外面,也不想落寞的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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