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军训

是绵山中学的新生开学后必不可少的课程。

这个时代的学生初中会军训，高中会，大学也会。

渐渐地，新生开学后军训两周已然成为传统，但是这年头没点才艺你都不好意思来军训，因为现在军训的时候都会搞一些娱乐活动。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别问，问也没用，是你，你上去表演就完了。

印象里的教官是严肃，刻板，一丝不苟，岁数还很大的那种。而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年轻黝黑正冲我们嘿嘿乐的小伙子就是我们教官，有些时候他的行为在我眼里幼稚得像个小孩儿。

或许在他眼里我们也是小孩儿，所以在与我们相处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的笨拙。

我？我是牧野，我在干什么？我居然在众同学的面前唱《两只老虎》……没办法呀，我没才艺，我就是个普通人啊，我……。

我们班这帮人都是装逼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到关键时刻你就会发现，这个会跳舞，那个唱歌好，还有个更逆天会口技，听说还是祖上传承下来的。

我就寻思，我祖上怎么就没传下我点什么技艺，好让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厚着脸皮娱乐大众。

也是咱自找的……

我说我自己啥都不会，是真啥都不会，可这教官不信啊。

“要不我背首古诗吧。”

“不行，那不算才艺。”

扭捏，推搡了半天……最后教官脸色一板下了命令。

“那我就会两只老虎！”

“行，那你就唱两只老虎。”

淦，我也不怕丢人……咽了口唾沫就走上去了。

“两只老虎呀，两只老虎，跑的快……”

“唉！哪同学，扮演点动作呀？扮上啊！”

我冲教官尴尬一笑，一只没有耳朵我就摸摸耳朵，一只没有尾巴我就摸摸屁股……惹的众同学哈哈大笑，老郭这孙子居然还拿手机偷拍。

“好啦，好啦，该玩也玩了，笑也笑了，咱们继续训练”教官边啪啪拍手边将他们从地上轰起来。

“9521归队。”

“是！”

没错我就是9521，这是教官起的新编号。

因为我的动作反应总是比旁慢半拍所以军训的第一天被连着三次点名，三次被当做反面教学教材，后来为了方便他就直接起了编号。

正步练习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不要动啊，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

“啊？又来？”

教官从地上寻找捡起一块块小石头放在我们悬空的脚背上。轮到我，教官瞅着我嘿嘿一笑，“唱的不错，奖励你的……”

瞧着脚上圆滚滚的石头，我脸上的肌肉是一阵抽搐，冲他尬尬地乐乐。

对于未来的高中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活，没有过期待更谈不上计划。貌似现在有点事与愿违的架势，这让我有些无奈。

我眼睛死死地盯着脚背上的石子，努力去保持平衡，脑袋里叽里咕噜涌出这些想法。

年轻的教官来在我身边来来回回的转悠了五次，第四次居然明目张胆的蹲下来看我的石头有没有掉在地上。

我只是想他这是有多闲哪。

“教官，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小子，挺能坚持啊。”

“还行～～”我咬牙从嘴缝里勉强挤出两个字。

“听我口令，全体，立正~～再练一组动作我们休息。”

“哦吼……”愁苦。

这就是我们的军训日常，虽然算不上我理想中的平平淡淡，但这偶尔泛起的涟漪还算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临近中午下课的时候教官突然宣布一条消息让我当代理教官，卧槽这可是我没料到的，一时间错愕不已，解散后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教官，教官，什么情况，我不行，你，你找别人吧。”

亲爱的教官眉头一拧，目光似乎又聚焦一次 “什么行不行的？别人就行，你怎么就不行了？磨磨叽叽，行了，我要集合了，就这么定了。”

“6号！……集合！”

“到！”年轻教官立正站好面相自己长官的方向喊道，然后提起手臂，一套标准的跑步走的动作。

望着教官远去的背影，我长嘘口气，无可奈何。

可能是我那两只老虎给教官留的印象太深刻了。

老郭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行啊，兄弟当官了，以后点个到啥的可得照顾照顾。”

“行啊，把你偷拍的东西给我看看。”

“我？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老郭还跟我装傻。

“别放屁，我都看到了，赶紧的。”

“真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你妹的，少跟我装，赶紧把你偷拍我的东西给我删了。”我一把搂过老郭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卡在我侧身腰上。

“哎！疼，疼，你先松开我”

“删不删？”

“删，删，删。”

“先松开我。”

“不行，我要看着你删了。”

老郭一缩脖子，嘿地一声竟从我手里挣脱出去，然后拔腿就跑……

“你以为你不松开我就没有办法啦？”边跑还边挑衅叫嚣着。

“妹的，懒得追你，不信你不回班。”

这个老郭我的小学同学，上高中后我们居然又被分到了一个班，他说我阴魂不散……小时候他就这么“手贱毛长”，没想到长大了还是死性不改。真不知道到底是谁“阴魂不散”……话虽如此他是目前为止我在这个班屈指可数的熟人。第二个是于建，是我初中同学。所以说这就是缘分了，说起缘分我还记得陆一在曾说过，“缘由天定，莫明其妙。”

正午过后的太阳依旧毒热，从太阳渗透出来的热如同岩浆般顺着湛蓝的穹盖潺潺流淌，随风扑起的热浪迎面灌来，令人呼吸都感觉困难，刚踏出宿舍楼的门口就听见嗞嗞地煎炸声……

回头一看老郭正一手遮着日头，嘴里嗞嗞地配音，刚出门口滋溜又钻回宿舍楼“啊！我不能见阳光。”

“行了，你以为你是吸血鬼呢？戏精附体啊？赶紧集合！”没办法我只能拖着他走，艰难的往操场挪。

我现在是代理教官呵，职责所在。

虽然天这么热可训练还是要照常进行，偌大的校园只有两块阴凉地，但已经被别的班级早早的占上了，所以我们只能在烈日下练习站军姿……隔着层鞋底都觉得这地好烫脚。滑到嘴角的汗珠被我一股气噗飞，估计落到地上也变成了蒸汽。

“同学，同学……”队列里一纤瘦的身影 ，悠悠晃晃的倒了下去……

“教官，教官，有人倒了！晕了！”

“是不是死了？”

“放屁，谁在哪瞎咧咧？”教官一呵斥。

“哪呢？快抬出来。”

几个同学七手八脚的将晕倒女生抬了出来，教官脱掉外套在女生的头顶上撑起一片阴凉儿。

“领子扣给她解开，掐人中。”

“哦！”手伸到女生的脖颈处又缩会来，我扭头咧嘴看着教官“教官这有点不太合适。”

“我踏马发现你是真妈婆，快点！”

“我来……”旁边的一个男生一把将我扒拉开，利落的解开女生衣领的扣子（这哥们咽了口吐沫，我看到了）大拇指按着女生略尖的下巴颏……

急切又认真的看着女生。

他这么一搞我都懵逼了，加上当时的情况我特妈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这人中难道不是在鼻子下面吗？

我估计其他人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懵逼。

当时的情况大家都很懵逼。

一时半刻的居然也没人说什么……直到教官出声“不是，哎呦我去，你们可真牛逼，那是人中吗？真是我祖宗。”一听这话刚才还在按下巴颏的男生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开始慌了 。

没等教官再开口，于建一把扒拉开男生按向了女生的人中……

片刻后

晕倒的女生醒过来，众人也都松口气。

之后于建和我把人送去了医务室，教官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哼……哼……掐人中，往下巴颏掐，你们初中生物课上没学吗？”

“报告！生物课上……没有教。”

“那不是理由。”

……

等我和于建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去了教学楼的大厅，一进大厅就见所有人都围着一圈，中间教官正卖力的捣鼓一床被子，又是按又是捏，又是掐，像是在按摩……

“嗨，这是干嘛呢？”

“教咱们叠军被。”

“有一会儿了吧。”因为我在医务室就多待了一会儿，回来还磨蹭了一会儿，就是想躲躲训练。

这属于明知故问了。

“嗯。”

“叠个被子，用这么费事吗？又不是都没学过。”

“本来说好就演示一遍的，说是天太热演示完毕后让咱们回宿舍自己练习的，可是不知哪个傻子抱了这么厚的一床被子来，她妈妈可真是怕他冻着，塞了这么多棉花。”

教官盯着眼前的被子也是欲哭无泪，又压又按，累得呼呼气喘，捣鼓了半天总觉得没出形，就是不满意，一股耐心气瞬间泄没了。可又不能说不叠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又过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的两端合在一处，一块还算合格的豆腐块呈现在眼前，深长的嘘了口气，拭过额头的汗珠子又利落的正正帽子。

啪~啪~我好心的鼓了两下掌见没人响应只能尴尬笑着把手放下来，怎的我手刚放下来一片掌声就响起来……好尴尬呀。

“好啦。”教官清清嗓子示意我们停下来，然后瞅我一眼“就你会嘚瑟，卡脸不？集合队伍，组织学生回宿舍都拿自己被子练练，天挺热的，五点半准时到操场集合，好好练，这都要记入军训考核的，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教官就自行走了。

“是！

走读生可以去住宿生宿舍拿他们被子练练，去看看，玩会儿，然后，解散……”教官出了教学楼，我就直接把人解散了。

其实平时我是狐假虎威，现在老虎走了我还怎么威？解散后我就去了一趟商店买些零食径直去了医务室……

还没进门屋，里面就传来一阵咯咯地笑声。

推门一瞧，于建这家伙早就来了，还有那个人中掐下巴颏的傻哥们，还有个没见过的女生，女生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抿抿嘴，屏住笑意，正正身子，婷婷玉立地恍惚间觉得她像只高贵的天鹅。

“来啦兄弟，嘿！还买了东西？”于建这孙子倒不客气，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就分了“来来都吃，不用和他客气。”

“好点了没？”我没理于建直接和女生说话。

“嗯，好多了。”

“她叫赵妮，这个就是我刚和你们说过的牧野，我初中同学，铁哥们。还有那边那个兄弟是咱们班的，叫什么来着？”

“秦羽。”旁边的哥们说

“对，秦羽。”

“这就是视频上的人吧，你们班的？好逗呦！”旁边的女生笑眯眯的说道。

“你是……？”

“我叫乔静，赵妮闺蜜。”

“幸会，幸会，你说的视频，什么视频？”

“呶，就是这个。”女生将手里的手机递给我。

“我以为只有老郭一个偷拍的呢，没想到……，美女你，介意，我把它删了吗？”见女生没反应我又加上一句“放心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删什删，这我手机。”我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于建薅了过去。

“原来是你小子，赶紧给小爷删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删，不可能，这是我花五块钱从老郭哪买来的。”

“老郭这个逼……咦不要脸的。爱删不删你看着办……”爱删不删，我踏马跳都跳了爽都爽了还怕你录视频，索性就不去理会于建。“赵妮，我和教官，班主任说了，下午你就不用去训练了，这是请假条，如果想回家的话就把它交给门卫。”

“谢谢，麻烦你了。”赵妮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安安静静地，是一种别样的静，如晨露默默的折射着阳光自己也变得晶莹剔透，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嗨，客气什么。”我想得出神忘记了害羞“嗯……要不要找个人送你回去……”

“兄弟，为了咱们的友情，看着啊……”建举起手机按下删除键。

我瞟了一眼于建，不！我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于建，瞟见他按下删除键。

我的目光都在赵妮身上，只是这一刹那甚至我自己都没有发觉。

“建，你就再受点累把赵妮送回去吧，人是你背来的，送也归你了，回头我给你请假。”我还不知道他？这一刻我们心有灵犀 ，心里的小九九互相都一清二楚 ，略占上风的我现在到有点享受手里这点小权利带来的快感，舒服。

“其实，让秦羽送我也行。”

“没事，我这叫售后服务，应该的，你信不过我？”

“不是，那倒没有。”

“你就让建送你吧，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秦羽，他还得去给我买吃的呢，谁让他打赌输了。”乔静一把搂住秦羽的胳膊，偷偷地向我眨下眼睛。

看着她，我眉毛也跟着下意识的挑了一下，有种惊讶。我去！人精吧……她看出来了？

“那行吧，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你走了我们四个人正好打扑克。”

冲着建竖起中指，和其他几位打过招呼后我便溜了。

秦羽这哥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一言不发，不苟言笑，可能是在装逼吧。赵妮微笑着‘嗯’，乔静热情的朝我摆手，那一笑露出的小虎牙甚是俏皮。举手投足之间却隐约流露出一种大家风范。

二

建送赵妮离开后，乔静兴冲冲地拖着秦羽去了商店。

学校食堂三层楼，一楼是商店，二三楼是吃饭的地方，商店里摆了几排桌椅，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聚在这聊天。

“秦羽，你看有女生偷偷议论你嘞。”乔静扯扯秦羽的衣角低声道。

“你快买吧，买完赶紧走。”

“切……老板再给我拿几个这个。”

……

一路上于建跟在赵妮身边，时而摸摸鼻子，时而挠挠耳朵，有点手足无措。人多的时候他还能咋呼咋呼，可现在就他们两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

赵妮手捋过贴在脸颊的一缕头发“那个，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

“咹？哦……应该的，应该的。” 于建愣过神来，抬头看见福源小区几个字 才发觉人家已经到家了。“好吧，那我，我先回了”

“嗯。”

于建看着赵妮进去，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埋怨自己嘴笨。

时间来到晚上的自习课，班主任说让我们放松一下就找了个电影给我们看，可是她找的电影，剧情实在无聊，年代又有些久远，看得让人犯困……

我倚靠着墙，缩在黑漆漆的人影里，眼皮在不停打架，几乎昏死过去……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我骤然清醒，教室的灯忽然亮起，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影闪过，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教室里，如同在寂静深夜里的胡同里点了支炮仗……

所有的目光唰唰地聚集过去，班住任陈静，我们私下里都叫她老陈，一脚撅在大B的桌子底，睡梦中的大B猛地惊醒，噌地从趴着的桌子上弹起来，身后的椅子吱吱在地砖上刮出抓心挠肝的嘶鸣，大B盯着老陈的眼睛布满血丝，彤红像是冒火一样，气氛陡然变得有点紧张，哦豁！大B有起床气，正当大家都以为一场大战会一触激发的时候……

片刻后

大B便低下头，老陈面无表情的看着大B，低声说道“出来”转身出了教室，大B紧随其后，之后教室的灯灭了，教室又黑下来。

“卧槽，好险。”

“还不谢我。”

我捂着胳膊“你都他妈都给我拧紫了。”

“呵呵，总比逮出去强。”

……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心理很有意思，一方面感激老郭及时把我拧醒，庆幸没被逮出去，另一方面又想有机会也拧老郭一次，捞回来，太他妈疼了。

三

昨晚老陈的初显神威是今天早上大伙聊得最热的话题，平时老陈戴个眼镜，训练时也很少见她，偶尔来一次也是坐在一边看着，不声不响的。

昨晚提议给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大伙还挺高兴的，觉得这班任还行，没想到文质的外表下也有着大能量。

大B被老陈叫出去训了一顿后郁闷地半夜同‘狮子’躲在厕所，蹲坑的时候连抽了好几支烟。狮子也是我的同学因为天生头发自来卷，加上他又喜欢留长发，整个头发毛鬃鬃的所以被起外号叫狮子。

早上集合的时候看见大B搬着两箱矿泉水，一路哏迟走来，我上去赶紧搭把手“呦，兄弟这是吹的什么风？”

“嗨，老陈让的。”

“哈哈。”

……

点名的时候赵妮和秦羽才姗姗来迟，看见赵妮已经没事了，我也稍稍放心些。

“嗨~嗨。”于建轻声在后面叫着赵妮“没事了吧”

“没事了。”

“全体都有，跑步——走！”新的一天军训随之开始了。

四

晨风微爽，阳光金黄，麻雀叽喳，学校的广播里宣布了一条消息，对宿舍的卫生考核一小时后开始，各班都回宿舍准备……当然考核的重点是昨天的军被。

宿舍里在热火朝天的准备后，我们等待着教官的检查……窗明几净，床铺平整，所有东西都归置的井然有序，保证你一进屋就会感觉眼前一亮 。教官嘴里说着可以，可以，从刘志的被子里抽出一张纸壳……为了让被子更有形，刘志别出心裁找了张纸壳塞在里面撑着的，教官拿着纸壳翻来又翻去“老坛酸菜”嗤地没忍住乐出来，“哎，都是人才啊，你们这些都是我们玩过的。”十八班的班住任在旁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分过宿舍后班里只有我和老郭被余出来和十八班的刘志几个凑合到一块，住在一个宿舍里。

“行，也算你们合格。”教官拿着笔在纸上画了画，应该画的钩吧之后带着老师们离开了。

刘志摸擦摸擦额头，长长出口气……

我轻轻地拍拍刘志的肩膀“兄弟，你成功引起你们班主任的注意。”

刘志略带哭腔“别说了，牧哥。”

这一下午有他们转悠的，能逮空去图书馆待会。绵山中学号称书香学府，多半是因为这个图书馆，藏书还是挺丰富的，除了名著还有题库，像当时很火的《斗破苍穹》，《佣兵天下》，《坏蛋是怎样炼成的》等是根本没有滴。所以为了看到这些书我们当初也是绞尽脑汁，花招百出，冒着被严打的风险也要看两眼，没办法那可是我们精神食粮啊。说的夸张点就像吸鸦片似的，学校每周五下午还会有两节课的时间专门给我们看书 ，不过上高二后就……没啦。

手里掐着本《人性的弱点》转个弯就看见有人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

“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

女生一撇嘴，幽幽地看我一眼“乔静。”

“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事。”乔静吸一口手里的优乐美，将旁边的椅子轻轻拖出一块，拍拍坐垫，“坐吧。”目光又盯着我手里的书“你手里拿的什么书？《人性的弱点》，你还看这个？”

“听说这个对提高情商有帮助。”

“你情商很低吗？那医务室的事怎么解释？”

她看出来了，我就说她看出来了。

“什么事？我有点糊涂，那天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你讲给我听听呗。”不行我还得装一装。

乔静看着我抿下嘴唇“没什么啦。”片刻，她好像又想了一会“算了，告诉你也无所谓。”然后又坏坏的看我一眼“那天，你故意不理建，拿感情要挟他把视频删了对不对。”

“对，对，被你看出来了，呵呵。”小丫头片子……

“不过……”她故意拉个长音。

“不过什么？”哎妈呀我要受不了了，一惊一乍的。

她现在就像个扣着我心弦的琴师……其实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家看穿又戳穿肯定觉得别扭，都会不自知的寄望他人的眼前都遮层纱。

“不过，你没听到‘叮’的声音吗？”

“没”仔细回想貌似好像是有过这么个声儿。

“嘿嘿，那是我手机的提示音，于建在删除前一不小心转发给我了。”

哎呦喂，姑奶奶还一不小心？

“噢。”

“噢？你就一个噢？”

“嗯。”

“我发现你这人真奇怪，明明在意，却要虚张声势，故作镇静。”

“嗯。”我翻了一页书，默不作声低眉看。

“你……”乔静无可奈何，有点泄气，抄起桌上的奶茶咬着吸管发出突突地声音好像一口气给喝完了。

啪地将空杯子往桌子上一戳，“喝完了。”

……

我没瞧她，或许该说是没敢瞧，那会儿我比较腼腆，尤其是在漂亮的女生面前，乔静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我屏息端作样子，端不住就浅浅呼吸一下。

我看不见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只听见深深的鼻息，估计是在运气调节心态。

“帅哥，我喝完了，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给我再买一杯呢，这样我会把视频删了，绝不与于建同流合污，就算你我各自卖个人情交个朋友。”

“行。”妥协了吗？好有意思。

“一言为定，走吧。”

“姐，姐。”刚要起身走的时候，一个相貌爽朗的大男孩正招手轻声唤着走来。

“姐，你又在这呢？大姑找你呢。”

“大姑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

“哦，那我看看去。”乔静和她弟走出几步后回头又朝我打声招呼“我先走了。”

我只能微笑示意，完后我就被晾在哪了，她竟没提我视频的事，要是知道这之后她都没提，甚至不了了之的话，我当时就该跟上去……

“哎姐，这是你找的新姐夫？发型挺潮啊。”

“不是，你别瞎说。”

“告诉我怕什么，我又不跟大姑说。”

……

后来我才知道乔静的大姑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这也是她可以不军训整天满校园瞎逛的原因。

五

宿舍考核的结果还不错，老陈晚自习之前宣布的时候看样子还挺高兴。

事实上所有班级的结果都一样——挺不错。

除上次那节晚自习看电影的特例外，平时的晚自习都是各干各的，只要别说话，别搞事情就行，军训期间没有开课，也没有课本，晚自习也就没那么多要求。

平日老陈会坐在讲台上看管一个自习，第一个自习结束后，剩下的两个自习换我看。

说起这看自习我是真不太想看，老陈在这儿还没事，老陈一走，整个教室就唠开锅了。

说深了吧，都是同学以后都是要处的，况且我又不是班长，摆个球臭官谱。说浅了吧，又没人听你的，教室这么乱如果被某值班主任逮到，老陈那里没法交代。

“咳咳，老师，老师。”我就轻声咳嗽两声挤眉弄眼装神弄鬼的吓唬。

……安静一会后，几个胆大的偷偷微微偏头往后门窗户睨，这时候你还不能拿粉笔丢他，丢的住一个丢不住俩个，而且我一丢他们就知道我在骗他们，因为这招我用过。确定情况后 “没有”

“切。”一片嘘声。

“木木，木木，能不能换一招呀。”坐在前排的田峰笑眯眯的调侃。

“没招啊，峰哥，要不你上来替我一会。”

“不不……干不了。”

小片刻后，后面靠门的一小片率先嘁嘁起来，这个时候一定要有所动作不然这可能就是导火索……‘咻’一个粉笔头飞过去……

“嘘~~小点声，哥哥姐姐。”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小事儿，兄弟，不说了”

……安静一小会儿。

后排靠窗的一片又窃窃私语……，前排靠门的‘咯’家伙乐出声……，中间的吹起了起义的冲锋号‘滴~滴~滴’

高喊“冲啊！兄弟们，胜利就在眼前！”

“哒哒哒哒”，“轰轰轰”机枪大炮，枪林弹雨，我从炮灰中爬出来嘴里呼唤着“老陈，老陈，司令！”

“咻！”一架战机呼啸而来“咣！”丢下一颗炸弹，“咻！”一架纸飞机扎在我脑袋上把我从幻梦中扎醒……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我是不知所措。

“啪，啪！”抓起板擦在讲桌上一通砸。

刷！神奇般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直着脖子盯着你。

“小，小点声。”整的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都给木木点面子，一天天都挺累的，想说话都悄悄说。”

“谢谢兄弟。”我双手合十感谢老田为我说话，老田在同学间有威望，他是本地的，班里半数人都是他以前学校的同学是熟识。

教室刚静下来，吱的推门声， 进来个人。那人走路带股风进屋直接去了后面，然后在赵妮的身边停下，嗒嗒，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拿出来。”

……赵妮低头没敢有动静。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赵妮怯怯的从桌堂掏出一把糖，放在桌子上后快速把手收到桌子底下。

那人抓起糖，“上自习呢，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说完转身在所有目光的目送下离开。

“哎，这谁啊？”

“年级部主任，张彩。”

“噢！”下边小声嘀咕着。

“都自习！”

……

张彩转悠一圈，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从楼上下来背包准备回家的老陈。

“哎，陈老师，你来，你来。”

“什么事，张主任？”

“你们班的纪律，军训完了可要想法整治整治，你看看，这上自习还有吃东西的”说着从兜里掏出糖来给老陈看。老陈刚要伸手接，张彩利索的把手揣回了兜。

完了，张彩又怎么着，怎么着和老陈嘀咕了一阵。

“行，行，张主任，我这就回班看看。”

“嗯，去吧，去吧，可得好好管管，不然以后就难管了。”

“行，行，慢走张主任，慢走。”

远去的老张彩顺手掏出颗糖放嘴里吃了，美滋滋。

班任老陈转个身，挺直身子一脸阴云密布闪电带风进了教室……幸运这时候教室还安静，哎妈呀也真是老天保佑。

嗒，嗒，分别敲了赵妮和于建的桌子咽声说道：“你，你出来一下。”

于建正盯着书入神思考被惊到一下，看着老陈咽口吐沫，然后跟在她们身后走出去……些许功夫后于建和赵妮才一前一后进来。

后来整个自习安静极了，于建左手托住下巴盯着眼前的书，又换右手，又偷偷看赵妮的背影。赵妮则趴在桌子上，下巴颏抵着胳膊安静异常。

糖是于建递给赵妮的，但被抓包了。

‘叮~~’下课铃终于响起来，因为教室现在太安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我一跳，今晚总算熬过去了，同学们也都三两结伴，回家的回家，回舍的回舍。

大B走到后边拿起笤帚默默扫起地来。

“呦，这又是怎么了兄弟？”

“嗨，还不是老陈让的。”

于建和赵妮也跟着一起忙起来，秦羽也紧随其后。

“你俩这又是？”

“老陈。”

“了解。”

“那你呢？”我问秦羽。

“今天我值日。”

“兄弟们保重，我先去也”老郭说话间已经摸到了门口，一溜烟没影了。

“兄弟等我”我呼喊着也准备溜烟……

刚小跑到门口，一个人影打着哧溜滑迎面撞过来。

“去，要死啊！”我还没说什么，那女生到先不满了。

“又是你啊，你才要死呢！”又是乔静“你怎么没个女生样？”

“要你管？赵妮呢？我找她回家。”乔静趴着门框，抻脖子往里瞅。

“里面值日。”

“值日？你怎么不值日？”

“我为什么要值日，你去找她吧，我先走了，下次别这么玩会死人的。”

“跑什么跑，不值日可以帮忙啊，来来来。”她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拖着我就往屋里钻。

四十多人的班级，你都不知道一天产出多少垃圾，就那量产，两个超大号的白色垃圾桶被装的满满的，一般这种桶我们家是用来装水的，够五六天用的。大B上脚踩了又踩，又装上一撮子。

赵妮正准备将最后一点垃圾收起来。

“我来吧。”建一旁轻轻接过来，赵妮也没推辞由他去了，拿拖布拖地的时候，也被建接过去。于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献殷勤。我们都看出来了，干活的时候就有意躲开他们两个，凑到一边小组讨论，说些悄悄话。

大B借故去了厕所，我和秦羽抬着垃圾桶去倒掉。乔静傻呵呵看看四周喊道：“我也去。”

教室里只剩下建和赵妮。

于建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终归还是要开口的“哪个，晚自习的事，怪我，对不起连累你了。”

“嗨，没事。”

本来说话的时候他们都在有意识的避开对方的视线，可是这一刻两个人竟神奇的互相呆呆看着对方……许久，又都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吃糖吗？我这还有。”

“哪里？”

温润的笑容融化了谁，愿世间对你温柔以待。

五

我记得那天下午，教官正在训话忽然被集合然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老陈说：“教官有紧急任务要出。”但是军训两星期一天也不能少，剩下的日子是老陈带我们度过的。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当代理教官吗？”

“不知道，我帅吗？”

“扯淡，军训完告诉你。”

忽然想起他还欠我个答案。

所有要学的动作已经都学过，就剩下练习了。

考核日子逐渐临近，这几天在老陈的带领下我们莫名的都紧张起来。老陈不停的强调‘这是我们大家，我们十三班聚在一起将要取得的第一个荣誉，很有意义！’。

这几天是大B，于建，赵妮还有几个犯了错的同学轮流买水，不知道老陈还要让他们买多少水。所有的班级都在紧张的训练，嘹亮的口号声阵阵回荡在校园里。旁边居民楼的阳台上偶尔有人驻足观看，还有人会把窗大喊“喂，你们小声点。”只可惜被湮灭在嘹亮中。我们听到有人喊时会哈哈的笑，喜欢喊就让他们喊去，我们要保留实力。

但是我是带队的不能小声不然他们听不见，嗓子哑很正常，考核的那天我就推荐田峰带队。

那天我们还特地买了白手套戴上，算是万事俱备。坐在观众席时时常听见有人咳嗽两声，嘿嘿嗓子都哑了吧。

动作整齐划一，穿戴白色手套肯定增色不少，口号喊的比他班响，气势足。怎么想也是第一了，可惜颁奖的时候我们第三。天不随人意。

军训结束，一切该进入正轨。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教官，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我，总有些遗憾，总有些不圆满，或许生活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事都会给你画上完美句号。

回想教官带我们训练，带我们做游戏，带着我们和别打我班比赛的日子，时而他们当着我们的面贴耳私语，见他们笑得舒爽，就让人好奇他们到底在聊什么，联想起军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看着班级墙上的奖状，也总会想起那位教官——一个我们没来得及同他一起分享喜悦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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