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年时间，只要她不惹是生非，要护得这小女官周全，应该也不会太难。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惹些小事，也无伤大雅。

如果惹了大事，譬如景亲王这样的……

反正她已经惹了大事了，他也已经用计保她了。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

况且是他自己揽的事。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淌进了谁的那一滩浑水里。

分不清。

“……那么，你说吧。”他道。

“您刚刚说告病，我明白是为我着想。但是难道，我还能病上一整年吗？”她的一双眼睛里带了隐忧看着他，“上一回烦请大人给斛珠调了职位，那么……您再帮我调一回职吧。”

他大致猜到了，望着眼前潺潺的溪水说道：“我不是没有思量过。只是在这后宫里，女官六局，内侍十二监，没有景王派遣不了的地方。装病虽然只是下策，但也能够糊弄一些时日。”

“有的。”她说道。

沈辞不言语了，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她。

她答的是他那一句“没有景王派遣不了的地方。”

有的。

他当然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景王无法轻易派遣的。只是那地方，他不大想让她踏足。

苏倾仿佛浑然不觉，继续说出两个字：“御前。”

沈辞心想，她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傻。

叹了口气道：“你要进乾清宫里当差？须知那可不像在女官局来去自由，莫以为御前当差是那么好相与的。”

她仰起头：“公公不也在御前吗？有您在，万事大吉。”

沈辞说道：“现下我只在南书房，皇上亲批折子的时候随侍。你是女官，只能入寝殿，也就是乾清宫后云泰殿。内殿的总管是秉笔太监赵攀，你若是碍着了皇上什么，我可不能随时保你。”

苏倾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您答应了？！”

“……”沈辞沉默了一会儿，“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您都在想保我的事情了，不就是已经在做打算了么？”

他微微蹙眉，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但有一点好的是，他确实每日上午都会在御前伺候笔墨，皇帝上朝退朝，都是他在身旁伴驾。御前二总管赵攀，也是司礼监的人。

多少也算是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道：“此事从长计议，你且先回去病一段时间吧。”

苏倾抬脸一笑：“我省得，沈大人说话不说满，事实上就是同意了。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我能够好好的出宫，一定为您去庙里请一盏长明灯，日日祷告，将您放在心头上捧着……”

一番话听得沈辞的牙齿差点酸掉，他挥了挥手道：“日头起来了，别晒着。”

苏倾很机灵地朝他抱手行礼道：“那我这就回去告病躲懒了。”

“嗯。”他静静地站着。

苏倾踅身跨过小乌龟桥，走到了对岸的柳树下。提起裙子想快步走路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抬起手朝他挥一挥，满脸都是笑。

然后才闪进树丛中，不一会儿，身影就不见了。

沈辞看在眼里，似乎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巧笑倩兮”。

然而她消失得太快，仿佛只是一错眼，就只能看得到眼前的水面上，点点蚊蚋跳来跳去。

朝生暮死，惟余水痕。

……点一盏长明灯，捧在心上么？

刚刚有一瞬间，他居然愿意相信这番话。

***

苏倾按着沈辞给她指的路，回到了尚宫局新搬的院子外面，在门口不远处把头发乱抓了一通。

随后歪歪扭扭地进了院门，挪到了姜尚宫单独当值的正院耳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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