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对视了三五秒。

舒颜愣在座位上，盯着他又亮又黑的眸子，再回过神，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地闪躲，将目光偏移了几寸，佯装看向窗外。

江湛显然也认出了她，微微歪了歪头，继而挑了挑眉毛。

像是......打招呼。

盛夏暑气逼人，燥热难耐，隔着干净的窗子，似乎都能看到延缓流动、焦灼得快要融化的空气。

蝉鸣不休，没完没了地叫着，惹得人心烦。欧阳玥还在讲台上如火如荼地收着作业，教室里安静得吓人。

陡然涌进来一股热风，舒颜觉得有些透不过气，飘忽的视线又重新从窗子挪回到江湛身上，瞥见他的那一刻，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教室太过安静，有几秒钟，她听见了自己莫名强烈的心跳声。

桌子的一角摆着那瓶还冰着的橘子汽水，江湛看着还有愣着的舒颜，又看了看桌角的汽水，续接上了她回转的目光，对着她，张了张嘴。

完全没有声音，但舒颜依然轻易地捕捉到了他的唇形。

“好喝吗？”

他在问。

迎着他明亮的眸光，舒颜点点头，好像还生怕他不信，顺手拿过来又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挺好喝的。”

同他一样，是无声的。

江湛也心领神会，微微颔首，眉心微动，继而挪开了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好热，明明刚才还没这样热，怎么从欧阳玥进来开了空调，反而更闷得快喘不过气了呢。

舒颜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两下，微微用力吸了吸鼻子，长舒了口气，也准备收回目光转回身。

许是刚才那两口喝得太急，这瓶橘子汽水里又满是横冲直撞的二氧化碳气泡。转身的一瞬舒颜忽然不可控地打了个嗝。

其实声音并不大，是那种仅仅只有周围半径不足一米的人才可以听到的程度。

但好巧不巧，江湛就站在这不足一米的半径里。

好不容交错开的目光，又不谋而合地聚在一起。

本来打个嗝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围人几乎都没听见，也不在意，但于和橘子汽水牵连的的两位当事人倒不这么觉得。

舒颜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瞬时热了起来，尤其在江湛的唇角挑起来后更甚。

尴尬吗？好像也不至于，只是很突然，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舒颜后悔自己多此一举，非要刚才猛灌那两口。

“四十八号，舒颜！”

好在这时欧阳玥点到了她，她也来不及再纠结，抱起自己早就摞好的作业赶紧站起来应了声到，就匆忙朝讲台去了。

江湛看着穿着宽大校服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早上还觉得这位连上学都带着筝谱的，必定是某位矫揉造作的大户小姐，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个反应有些迟钝的憨子。

江湛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某个动画片的角色。

《疯狂动物城》的闪电，一举一动都慢半拍，有点冒傻气但还挺可爱的那个树懒。

也不是嘲笑她捡乐子，只觉得挺有意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篇要了命的《蜀道难》。

但此刻也没时间多想，眼见扎着黑色飘带蝴蝶结的背影靠近讲台，徐徐收回目光。

舒颜交了作业，回座位直到返校结束，都再没回头看过一眼。

又是毁了她琴谱，又是撞见她出糗，一天之内遇见两次均是坏事降临，她默默在心里给这段新同学缘打上负分。

桌角那瓶喝了小半的橘子汽水依然气泡十足，游荡活跃的小气泡剧烈地撞击着冰凉的易拉罐罐身，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窗外是盎然的绿意，苍翠欲滴的树色层层叠叠。

朗朗晴天，空中湛蓝一片。

欧阳玥收完作业，从班级集结目到学期规划，口若悬河地整整讲了快两个小时才停下来。

“好了，今天就返校就到这吧。”

大家板板整整，提心吊胆半天，刚要松口气，讲台上又平地一声雷。

“明天休息，后天周一，正式开学，我已经和各科老师商量过了，要举行摸底考试，方便制更细致的教学计划，以及用作后面座位的分配。”

果然是英才班，不特立独行，还真是对不起搞这么大阵仗。

舒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想起自己暑假吃力的物理作业，叹了口气，背上书包拿上了自己的谱家子离开了教室。

顺着人流下去的时候，还瞥见了跟在欧阳月身后，正准确去办公室接受“制裁”的江湛。

从环翠回家，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相比于市井烟火气十足的市北，大部分的富人居所、高等小区都盘踞在市南。两个区虽然挨得很近，但中间隔了一条储渚河，河水不宽也不长，却颇有几分泾渭分明的感觉。也因此，河北侧名市北区，河南侧名市南区。

舒颜的家，在市南区。

按道理，她应该从荣成国际的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的艺术班，这样不仅离家近，省去许多路上的辛苦，更能腾挪出许多时间和精力留给她练琴。

只是中考结束那年，舒颜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瞒着他们偷偷改了志愿，嘴上说着是为了去其他区看看换换环境，实际心里想的是可以短暂逃离父母的严厉管教。

为此，沈媛大发脾气，那一整个暑假都没给过舒颜好脸色。

从环翠到鸣山佳苑，公交需要换乘，一路上要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舒颜却不觉得辛苦和无聊，因为这是她一天之中难得可以放空独享的安静时光。

她合上了筝谱塞进书包，打开了一点点窗户。霎时有燥热的风迎面吹来，她享受一般地闭上眼，脑袋里回荡着新班级的种种。

让人胆寒的欧阳玥，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高手如云的周围同学，以及那个筝谱“杀手”，叫他捡了笑话的“刺头”。

辗转了一番，公交车终于停在了鸣山佳苑的西门。

舒颜意犹未尽，下了车，顺着熟悉的路，走到了自己家的小楼门口。

深吸了口气，停顿了几秒，钥匙插进了锁孔里，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小说《夏天掷地有声》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