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物啊——！！！”

刺耳的惊叫声终于从那几位瘫软了身子的渔夫口中喊出，手里的渔网应声断裂。

祸斗气喘吁吁地来到海边，颤抖着双腿紧紧盯着那身形骇人的海怪。

海浪袭来，他闭上了双眸。

……

「身在稻妻，你要守护好鸣神岛的子民，这是你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

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中，背对着他的那位“造物主”声音淡薄。

身影卓绝，那同样颜色很浅的美眸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转瞬即逝。

唯有这唯一的命令，仍旧清晰。

……

“呼……我能做到的……”

祸斗睁开眼，强打起精神，放声高喊着，那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快跑！！我来拖住他们，我……”

话语落下时，那不顾一切从他身旁逃窜而过的几位渔夫却惊叫着将他推搡，将他撞到在地。

他颤抖着唇，从地上缓缓爬起，看着身后远去的渔民，内心在哀鸣。

「使……命……？」

出乎预料的是，那远远狰狞着血盆大口，由着几位渔夫亡命奔逃的海怪，却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一般，死死地盯着站在礁石上身躯还在发抖的祸斗，盘旋蛰伏。

“该死……！！！至冬的那些杂碎们不是说稻妻的雷神已经闭门不出了么！！”

如雷的咆哮自海怪的口中吐露，它在那具瘦小的身躯中嗅到了难以磨灭的气息，她那斩断晨昏与万物的一刀将整座渊下宫泯于历史，是它不能忘怀的阴影。

它打算撕碎这个与那位雷神由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不惜一切。

回过神，祸斗咬紧了牙关，拾起了地上那被渔民遗落的打鱼刀。

他咽着心里的刺痛，仍是半步不退。

「死在这里的话……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对么，我的主人……」

呐喊着，他迎着翻涌的海浪怒目圆睁，一阵脏腑移位般的剧痛将他的意识模糊。

那瘦小的身影被升腾的海龙卷扯上了低空，倒悬着飞离海岸。

那手里的打鱼刀无力松开，祸斗倒悬着不断坠落。

他的意识迷糊在了那朝着他睁开的血盆大口上，下意识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最后，闭上了钴蓝色宝石般的双眸。

「我做到了……」

他如此想着。

……

祸斗内心的角落。

抽泣的孩子蜷缩在漆黑的空间里。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面容精美得像具玩偶，面无表情，穿着造型奇特，标示雷纹烫印的衣服，头戴着往后飘飞两簇绸缎的圆帽，红紫相间颜色。

“你什么都做不到。”

那同样是钴蓝色的双眸中只有冰冷，他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

此刻，时间恍若静止。

祸斗面无表情地倒悬在半空，睁开的双眸闪烁着紫色翻涌的雷霆。

那飞悬在他身旁的打鱼刀又被他缓缓握住，变得灼红。

海浪之下掀起波澜的海怪，那庞大的身躯猛然紧缩，颤抖得就像是筛糠一般。

一身黑色的鳞甲，此刻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因升腾的高温而变得焦黑。

此刻，紧握在祸斗手中的打鱼刀在顷刻之间就被雷霆彻底融化。

「拟神梦想」

那浓烈着凝聚满危险无比的紫芒被他攥在掌心。

“空想的一刀。”

他的口唇微微张启，露出了极端冰冷疯狂的笑容，似很享受恐慌的气息。

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间，山海分裂，自海平面往下莫约数十米之间溅起深深的沟壑。

那被平分成两半的大海似乎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震撼无比地形成峡间。

雷霆乍惊，焚山煮海。

那位于中心处的海怪，血肉寸寸崩裂成飞灰在无声中飘远。

尸骨摞成粉末四散炸开，在一片翻卷紫色雷霆的氤氲中悄无声息地归于寂静。

许久过后。

直至轰鸣响彻云霄，那猛然闭合的大浪才终于剧烈动荡，掀起升腾的浪花。

祸斗昏迷着，停滞在半空的身形才缓缓落下，就这么静静地坠入海面。

被溅起的浪花猛地推上了海岸，翻滚着倒在一旁。

仿佛刚刚的那一刀，真的与他无关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后。

“啾～！啾～！”耳畔，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在焦急地来回蹭他。

祸斗睁开虚弱的双眸，淡淡微笑着着伸手搂住了一旁上蹿下跳的小赤狐，轻声呢喃。

赤团……是你救了我么？海怪呢？是不是被我赶跑了？鸣神岛上的大家……一定能够接受我了吧。”

他缓缓站起身，却看见远处熙攘着哄闹而来的天领奉行士兵们随着几位渔夫的带领。

似乎那身旁还有不少稻妻城的市民走了过来。

“这里，我在这里……”

祸斗扬起嘴角，刚要微笑，那缓缓变得瞪大的双眸却停在了向他遥遥对准的刀戈上。

那倒映着冰冷的锋芒，像是刺破了他的心脏。

“是他，就是这个祸害招来了海怪，那海怪就他不伤！！我们救命用的渔船渔网全都被糟蹋了啊！！”几位渔夫捶胸顿地。

那恶狠狠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祸斗瘦小的身影上，咬牙切齿。

“不是我……不是……”祸斗已经没有力气争辩，那小声的呢喃与挣扎，无人在乎。

“你还说不是你？！！那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能在那海怪的口中活下来？！！你说啊！”

那渔夫破口大骂着，两眼发红。

“海葬了他！！让这个祸害永远离开鸣神岛，永远离开稻妻！！”

那情绪熙攘着，人们由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慷慨激昂，怒不可遏。

不知是谁扔的一颗飞来的石头砸到了祸斗的头上，带着鲜血滚落在地。

那血液混着他双眸中不断不断大滴大滴淌落的泪水，缓缓划过了他凝固在嘴角的笑容。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市民们红着眼，指着他倾吐谩骂，仿佛终于找到苦于大雨与洪灾这般怨念的宣泄口般，愈演愈烈。

「不是……」

祸斗呼吸紊乱地低声哀鸣，慢慢死去。

像是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一般，清脆无比地响彻在平静的海面上。

“啊…啊……”

小赤狐咬着他的裤腿，悲鸣着催促他离开，可祸斗就像是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直至那些绳索将他困住，绑上了巨石。

“海葬了他！！海葬了这个祸害！！！”

“留不得他，这个祸害必须死了”

在稻妻城市民们同仇敌忾的喊骂声中，用刀戈将他逼上了船。

“都是因为你！！少了你，将军大人必然就会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稻妻！！”

“没错，只要你死了，将军就会把目光重新放回稻妻”

“……”

大海中央的漩涡一样蔚蓝，和他钴蓝色的双眸一般，空洞着不再澄澈，那最后踢在他身上的那一脚是那么重。

重到毫不挣扎的祸斗，在落入水面向着漩涡翻卷过去的身影，都显得那么踉跄。

他看着人群叫好着远去，那火红色的小小身影不顾一切地钻入海面，向他悲鸣着接近，像是拼尽全力地来到他的身边。

祸斗才骤然惊醒，无比恐慌地看着那在浪花里渐渐失去力气的小赤狐，用力挣扎着。

“不要！！谁来救救它！！谁来……”

祸斗呛着，努力将随他翻覆的小赤狐推开，哭得撕心裂肺，那是他此生以来的第一次痛哭，给大海听。

“救救它……”

他眼睁着看着渐渐无力地小赤狐终于咬断了缠在他身上的绳索，被漩涡卷入海底，而他断剩一截的绳端好似眷顾般卡在了礁石缝上，顿住了他下坠的身形。

“赤团……”

祸斗的意识迷糊着，抽泣着向着漩涡的方向伸手，看着那一点点火红的颜色被黑暗吞没，替他葬身在了冰冷的大海里。

“恨……赤团……我好恨……”

“恨……”

他的眼窝里流出了血泪，咬紧了牙关，在翻卷的海面中被拍到了礁石堆里，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

「为什么，连我的小窝都要夺走……为什么……我拼命保护大家，换来的却是这样……为什么……恨……我好恨」

祸斗抱着失去皮毛失去光泽，一动不动的小赤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声落泪。

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微笑着，欣赏着对方空洞的双眸，笑得是那么欢畅。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

一艘至冬国偶然往来的商船上，一个眼尖的水手愣了愣，呐喊着叫着人手将那躺在礁石上的孩子动作利索地救了起来。

蓦然地，一位水手怔然地看着那死死抓住了自己手腕上的瘦小手掌，那身形还在不断颤抖，唯独蔚蓝色的双眸中尽是仇恨与怨毒的少年，声音阴沉得像是严寒冷冬。

“带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命也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们带我离开……”

那双骇人的怨毒双眸，几乎让所有的水手们的表情都变得沉默与悲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呢？

只要不失去心中的崇高，整个世界都向你敞开——孤独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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