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公布,叶雨成竟然差几分才上专科线。
吴修娅与卢慧更不用说,她们分数还要低些。
叶雨成决定立即南下,外出打工。南方城市的开放热潮虽刚开始,但因对时局敏锐的判断,让叶雨成早有了前去的打算。以前,他曾认为,考不上大学,就将像祖辈一样在农村生活一辈子,为此恐惧,曾经苦闷无助,现在不一样了,邓公南巡讲话极大鼓舞了他。在他有了省城打工经历后,他有了走出村子,去更远地方生存的勇气。
叶雨成从报纸上看到工厂招工的信息,便将报纸剪辑下来,并立即写信去应聘。等待对方回信期间,他与姐弟一起,尽量帮母亲做事,并慢慢做通了母亲的思想工作。姐姐叶梦曾劝他再复习一年,他断然拒绝了,——家里经济条件实在太差,弟弟也马上读高中,容不得他再复读了。
吴修娅得知叶雨成高考成绩不理想,本想去安慰安慰他,但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没有理由去找他了。再说,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去找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唉,他将来怎么办呢?
吴修娅并不忧虑自己的将来,反而为叶雨成担忧。
她知道,她可以再复读。即使不复读,她家的经济状况比他家好,再不济,城里还有亲戚,可以帮她寻个事可做。
早在高考前,爸爸说过,可以花钱买城镇户口,然后去城里生活,就可以在城里找工作了,买户口有点贵,要6000元呢。
她还有一条出路,可以找企业开证明,委培读书,依然能拿到大专文凭。
目前,究竟走哪条路,她不知道,她也不用操心,爸爸会为她着想的。
吴修娅有个哥哥吴修卓,部队当兵去了。
自然,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父母未雨绸缪,第一时间为吴修娅买了城市户口。有了户口,她就有机会在城里上班了。棉纺厂需要大量临时工,吴忠诚决定让女儿先去那里上班,待有好的就业机会再说。
吴修娅把她要去棉纺厂上班的消息首先告诉了卢慧。
“你听说了吗?叶雨成去广州了。”卢慧知道她的心思,说。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去资安了,他说坐火车走!”卢慧说。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下午我碰见他,跟我说的。”
吴修娅怅然若失,他为什么就不告诉她一声呢?好歹同学一场!
“我也要去读书,我爸爸在县里找了食品厂开了个证明,去读委培。”卢慧说。
吴修娅忽然觉得,她的起点还比不了卢慧的起点了。她酸楚的说,“卢慧,看来我们将各奔东西了。”
说完,她悻悻然的走回家。
她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她对叶雨成无私的帮助与关心,竟然换不来他的一声道别!
不起眼的卢慧也要去读委培了,这让她更加不平静。她忽然觉得,她没有朋友了,什么友谊长存?那都仿佛海市蜃楼,虚幻而飘渺。
她恨她撒谎在爸那里借钱给他,她恨她骑车去镇上接他,她恨她在学校运动会上为他加油助威!
爸爸已催促她几次了,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带去城里的。她不知道要带什么进城,也根本没听见爸爸在叮嘱什么,嘀咕什么。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来,叫爸爸尽快带她去城里。家里有本资安市的地图,她查阅,发现棉纺厂就在火车站附近,说不定现在去城里,在火车站还能看见叶雨成呢。但是,有爸爸在身边,她没有理由单独行动。
“修娅,我们今天进城,先去看看你二舅公和表叔吧!”吴忠诚一面给女儿打背包,一面说。
“哦?安?好!”吴修娅言不由衷的回答。她知道,她去城里棉纺厂做临时工,是表叔安排的。
父女俩坐车进了城,向表叔家走去。一路上,吴修娅不停地问爸爸,表叔家离棉纺厂多远,棉纺厂离火车站多远呢?
这座离蓉城和渝州几乎同样距离远近,因糖兴盛的资安市,繁华热闹,人流如织。吴修娅第一次来资安市,根本没有方向感。不过,这条发端于川西北九顶山南麓悠悠流淌的河流,让她印象深刻!
表叔忙,并不在家,给了她父女俩电话和地址,叫他们直接去棉纺厂人事科找姓张的女士,然后会安排吴修娅的住处。
吴忠诚带着女儿,分不清门头的在城里乱转,要不是吴修娅头脑聪明,嘴甜爱问的话,父女俩还要走不少转路。
父女俩找到张女士,张女士给了吴修娅一把钥匙,并把她安排在离厂门口不远的女职工宿舍二楼。目前只有吴修娅一个人住,过几天,四人间宿舍会安排其他女孩过来。
安排完毕,不过下午四点。吴修娅心心念念要去的火车站据说就在棉纺厂前面一公里。
“爸,我想去火车站看看!”吴修娅说。
“去什么去?以后你在这里上班,有的是时间去。我们去表叔家,晚上在他那里吃饭呢。”吴忠诚把女儿玩耍的心思扼杀了。——其实,他哪又知道女儿的心思呢?
吴修娅不顾那么多,非要去。吴忠诚站在厂门口朝远处望了望,“资安火车站”几个毛体大字清晰可见,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分钟,便答应了女儿。
来到火车站,吴修娅东张西望。她不知道叶雨成是否已经乘车而去。她来到火车时刻表前,认真看了看这条经云南,贵州,广西,去往广州的班次。这班车还没出发?还有半小时?按理说,他还没走!
吴修娅朝火车站检票口望去,急急忙忙对吴忠诚说:“爸,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看看,几分钟就出来!”
叶雨成果然提着编织袋,在拥挤的人流中被动前行。他突然看见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那是吴修娅!
吴修娅被工作人员挡在了候车室外面,送客人不允许进去,除非给两元钱。吴修娅摸出两元钱,便直奔候车室的检票口,他马上就要到检票口了。
叶雨成定在那里,等候排队的人流开始埋怨他,不一会儿就有人叫他滚一边,不要误了后面的人乘车。
吴修娅挤到他身旁,急急忙忙的说,“我刚到资安,就在前面棉纺厂上班。你要给我写信!到时我去雨龙那里要你的地址。”
叶雨成点了点头,叫她赶快回去。
吴修娅恋恋不舍的望着他,转而快速的走出了候车室。
吴忠诚摸不着头脑的等女儿,旋即担心女儿安全,便立刻去寻找。这个死丫头,跑得可真快,竟然在候车室门口。
吴修娅笑着对吴忠诚说,“爸,走,我们去表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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