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余嘉音的烧还没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吃了点东西吞了药，又回到房间里沉沉的睡去。

餐桌上只剩下兄妹俩了。

裴湛宁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叹出，往椅背上一靠，语气不太友好。

「什么意思呢？是你当初自己说要追人家小姑娘，又让我帮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她把手机往裴湛响面前一摆，想骂，又不敢太大声，「你说的什么好话，你的意思是，你把她当妹妹呗？」

「女侠，误会。我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裴湛响举双手投降，「我还没求过你呢，对不？」

裴湛宁摆出「孺子可教也」的架势，大手一挥，伸出五根手指。

然后打开手机，轻轻一点。

「微信收款，50000元。」

最后还是让裴湛宁这个奸诈的小人得逞了。

这肮脏的交易。

裴湛响起身，把空的碗碟一个个摞好。

水哗啦啦响声，碗上的油渍一点点被冲掉，露出了干净的底色。

她也很干净，很剔透，有一种未被尘世浸染的清澈。

她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变得这么敏感，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又无私的奉献出自己的善良？

等到她自己愿意说出来时候，再说出来吧。

等到她准备好了，再靠的更近一点。

2.

我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凌晨五点半，窗外天还没亮，我已经睡意全无了。

我就这样看着一点点泛白的天空，陷入了回忆。

五岁的时候，那一场车祸，让我失去了声音，让妈妈失去应有的能力，爸爸独自支撑起我们家。

在学校，我会被同学针对，他们声音那么稚嫩，说的话真难听啊。

他们叫我「扫把星」，因为爸爸妈妈把我从乡下的外婆家一接回来，就出了事。

他们欺负我，污蔑我偷东西，我没办法辩解；他们对我拳脚相加，我不能哭出声音。

幸运的是家里的亲戚都很支持我，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场车祸不是因为我造成的。

是因为货车司机酒驾，因为在收费站里妈妈提出要接替爸爸的位置来开车，让爸爸休息一下。

我们都没有在这场车祸里失去生命和彼此，反而让我们家里更团结，更相互珍惜。

我们坚信，是我们在相互保护，才都从这场车祸里活了下来。

初三的时候，爸爸的工作发生调动，我们搬到了一个更好的城市，我终于离开那个对我满是敌意的地方。

但是这么多年的打击，对我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即使家里不断鼓励我，我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对外界声音敏感。我有些自卑，愧疚，我努力读书，考上了好的大学，我希望证明我自己是一个可以让父母骄傲的人。

而不是邻居口中无用的哑巴。

不是同学口中懦弱的哑巴。

高中的时候我住宿，一个月回家一两次，周末也被课压的满满的。

上高三的那年，我刚刚经历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回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隔壁的刘阿姨告诉我，妈妈和楼上的大婶一起去买菜了，爸爸还没下班，让我到她家吃饭去。

我匆匆吃完饭，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还有一周就高考了，我相信我的努力一定有回报的。

可是没有，高考结束那天，爸爸妈妈并没有和约定好的那样，接我出考场，然后一起去吃大餐。

我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回到家时，看到妈妈一个人坐在轮椅上。

她低着头，听到门打开，匆匆用手在手上摩擦，扯出一个别扭的笑。

她说，「音音，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爸爸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医院的，等我思绪被拉回来时，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机器。

它们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好刺耳。

我想大叫，我想咆哮，我受不了这样的声音，我想把他们都关上！

医生和我说，爸爸在厂里被重物砸到，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还说，如果我想，可以进去和他说说话，可以牵牵他的手，可以好好看看他。

好好做道别吧。

3.

天好像亮不起来，灰蒙蒙的。

我用手轻轻擦着窗户，我可能真的是一个「扫把星」，被我爱着的人都不会太幸运。

我上大学之后，妈妈接了一点在家里也能做的工作，开始做手工活，买一点小玩意。

爸爸留给我们的存款也不少，贷款上大学之后，我做一些兼职也可以填补生活费。

我要怎么做，做多好，才觉得自己「配得上」呢？

所以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

我走到客厅，发现裴湛响躺沙发上，准确来说是窝在沙发里。

沙发太小了，他根本躺不进去。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惊吓般地弹射起身，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怎么了？还很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干涩得嘶哑，「阿宁不会照顾人的，我觉得留下来会比较好。」

他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漂亮的眼睛轻轻低下。

有那么片刻的安静，好像空气凝固了。

直到他把一杯热水递到我面前。

「喝一杯水会好很多。」

我僵在原地，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他以为水太烫了，用手小心试探水的温度，又轻轻吹。

「不烫的。」

「不用了，谢谢你的照顾。」

我用手机给他发出信息。

他的肩缓缓下沉，细碎凌乱的刘海盖住了眼眸，把水往茶几上一放，拿着外套出了门。

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我依旧上课，下课，喂猫，这两天都这么过去。

偶尔在路上会遇到裴湛响，也只是轻轻打个招呼。

钱可以慢慢还，毕竟见面是避免不了的。再不行，我直接给裴湛宁也可以啊。

虽然我知道她也会推脱。

等我足够优秀的时候，再去和他并肩吧。

裴湛宁也默契地没提起裴湛响，虽然这样，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起他。

想起他那天看我的眼神，想起那天在厨房的时候我们嬉笑的样子。

我们似乎认识很久了，才能相处得这么自然，完全不像不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举止自然而有分寸，交流起来也不会很困难。

我很想靠的更近一点，又胆小地退后。

4.

裴湛响也看出来，余嘉音对他的距离感变强了。

那天的转账他没有直接退回去，是时间到了自动退回。

她和别的朋友打招呼可热情了，哪怕是男性朋友，都会远远地挥挥手。

可是路过他的时候，点点头，笑一下。

他要去主动解释吗？这么解释会不会太唐突了？解释点什么呢？

他不想把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太明显。

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他真的很想保护她，很想了解她的过去，想让她知道他可以接受她。

但是对她来说，自己只是认识了一个星期的朋友的哥哥。

她不明白。

他坐在阳台的矮桌旁，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慢慢被黑夜笼罩。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一两点星星在闪，有点孤单。

就看看她裴湛宁有什么本事吧。

5.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大家都在积极讨论晚上吃什么，和谁一起跨年。

既然裴湛响来了，裴湛宁应该会和他一起跨年吧？

这么想着，手机震动了起来。

「今晚和我哥吃饭哦～」

是裴湛宁，还发了一个wink的可爱表情。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不知道今晚点什么外卖比较好。

商家打烊的时间都不约而同的变早了，大家都弥漫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那我在伤感呢？我原来不是也会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吃外卖吗？一个人包揽整个家的感觉真的不要提有多爽了。

我拍拍胸口，就当做是给自己打气了。

回家的路上，路过了那家精品店，望着里面的圣诞装潢已经变成了元旦，有一种时间被偷走的感觉。

那两天，却让我记忆犹新，好像就在上一秒。

我嘴里吐出一口白雾，踏着雪走上回家的路，身后的脚印一点点被掩埋。

小说《念念余音，声声回响》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