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没想到。

打扫清洁一房一厅的房子居然要耗费3个小时——期间，我没有半刻停歇！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点了！

我饥肠辘辘，口渴难耐。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事保洁的都是中老年妇女了。

如果让我选，我宁可去工地搬砖，也不想猫腰在卫生间清理别人的尿垢。

但是！

我有必须留在城中村的理由。

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欧阳初夏，弄清父亲死亡的真相，所以我必须留下：父亲当年曾在这里居住过，他坠楼的那座大厦离城中村也不远。

清扫结束，我提桶下楼。

老太太正在吃饭。

一张折叠方桌上，三菜一汤。

白切鸡、清蒸鲈鱼、豆鼓炒空心菜还有一大盆冬瓜壹米排骨汤。

对于从小在粤西山村里长大的我来说，没有比这些更地道的广东菜了，如果再有一盘紫苏炒肉沫，我能干下五碗饭。

饭香合着肉香味直冲入鼻。

我更饿了。

我转移目光，心中凄然，自己辛苦半天拿到的钱也吃不起这样一顿饭。

“阿姨，我弄好了。”

老太太这才抬眼看我，合着嘴里的饭“嗯”了声。

我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那25变成20的钱是她和“巧家中介”结算还是我现在带回去给陈巧巧，陈巧巧之前说，虽然这个假期，她不抽成，但我的工钱她是要月结，我月底才能拿到钱。

老太太指指我上的桶和工具，我才意识到归还工具。

等我回来，老太太已经走上楼梯了。

“阿姨——”

我叫住房东老太太。

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感觉脸上一阵火辣，我结结巴巴问：“阿姨，那个，我想问，那个，那个——”

老太太瞪我一眼。

“工钱？”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还没检查，付什么钱？等着！”

说完老太太用力扭过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二楼。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能从老太太的眼神和语气里读出一种说不出的憎恶又或者说嫌弃。

她讨厌我，厌恶我的样子，嫌弃和我说话。

但她并不仅仅讨厌我，她同样嫌弃甚至憎恶上午来的女孩以及那个叫吴俊的租客。

我实在不能理解！

一通胡思乱想让我更饿了。

我拉了一把塑料椅，在门口坐下。

隔着门栅栏，望着屋外脚步匆匆的行人，我又一次想到坠楼的父亲，想到和人私奔的母亲以及那个踪影全无的欧阳初夏……

我这二十年人生啊！

我潸然泪下，心中隐隐作痛。

砰—砰—砰！

我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上午来303房拿衣服的那个漂亮女孩在敲门。

“你好，能开下门吗？”

我开门。

女孩双眼通红，胸口起伏不定，看来哭了很久。

女孩楚楚可怜地问我：“你好，请问，我的衣服还在吗？”

“扔了！”突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面色难看的老太太，抢在我前面答到。

“为什么扔了，我要穿啊！”

女孩哭了。

梨花带雨，呼吸急促，却没哭出声来。

“哭什么哭，房产是我的，房子也不是租给你的，我怎么不能扔了？还意思说，你那个什么男朋友啊！拖了一个月的房租不算，半年的水电费都没交了。”

我忽然想起电视。

“阿姨，那台电视——”

老太太抢问道：“电视怎么了！”

“电视打不开，我试了，好像不是遥控器的问题。”

“啊！”

老太太惊呼。

“怎么现在才说！”

她走下楼梯，一瘸一拐走到女孩面前。

“叫吴俊来！不把电视给我修好，我就报警抓他！”

女孩痛哭起来。

“哭什么哭！吴俊呢？”

老太太瞪着女孩，满面怒气。

女孩越哭越大声，气喘得也更凶了，身体一抖一抖的，突然女孩剧烈咳嗽起来，没几秒，身体一软向下倒去。

老太太伸手想抱。

可她哪抱得住，一个趔趄，向前倾倒。

我手疾眼快，左手扶住房东老太太，右手将女孩揽入怀里，女孩的脸落在我肩和脸颊之间，一股幽兰之气直冲鼻腔，我不由地一震。

老太太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大气。

我这才腾出左手，将女孩完全抱住。

她身体如无骨之物，柔软温润，我一低头，赫然看到她胸前的丰饶和深壑，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我稍稍弯腰。

将女孩抱上墙边的长木椅，找来一张纸板给她扇风，同时按掐她的人中穴。

许久，女孩睁开眼。

望见我，她又闭上眼，别过脸去，呜咽抽泣。

我尴尬无比。

起身刚好见到房东老太太望着我，她恢复了镇定，目光里也没了之前的憎恶。

“先吃饭吧。”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一转，立刻注意到饭桌上的两碗白米饭。

“给我吃的？”

“不然呢？给狗吃吗？”老太太斜我一眼，“叫你吃就吃，不吃，我喂狗！”

我哑然。

顾不上老太太是不是骂我狗，我拿起碗筷就干——人是铁，饭是钢，温饱是人活着的第一要素。

干饭期间，老太太一直在劝女孩。

等我差不多吃完一碗饭，女孩终于起身，走到方桌前坐下。

“你们把饭菜都吃了吧。”

说完老太太转身回房。

“不留给叔叔他们吗？”我不好意思地问。

“留什么留，他们都烧成灰了！”

老太太关门前，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碎尸万段。

***

后来陈巧巧告诉我，房东老太太的丈夫和儿子都过世了，只有一个移民在加拿大的女儿。

陈巧巧说，老太太之所以给人生人勿近，又尖酸刻薄的感觉，是因为他儿子的惨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方桌前，两人无话，气氛尴尬。

许久，女孩总于先开了口。

“我叫林兰。”

“你，你好，我叫陈简。”

我伸手，林兰没有回应，我尴尬地缩回手。

“我是暨南大学的学生，假期兼职。”

林兰再次陷入沉默。

我闷头吃饭，等我再抬头时，林兰已然哭成泪人。

我心里一阵难受。

“你，你别哭啊。”

她不说话，边吃饭边流泪。

我想安慰她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硬是挤出一句可笑至极的话来。

“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等会再哭。”

足有三秒钟，林兰才意识到话中“精髓”，然后“噗嗤”一声，满口饭都喷在我脸上。

“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

我狼狈地抹去脸上的饭粒，抖落衣服上的菜叶。

突然，她靠近我，手摸向我的脸。

我本能地一把抓住。

纤纤玉手，温润酥软。

“你——”

“别动，你头上还有两粒。”

红唇皓齿，呵气如兰，我不禁为之一颤，差点向后倾倒，我借势扭腰起身，逃似的跑向后院。

“我，我去洗个脸。”

小说《城中村，我和她们的故事》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