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小女孩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想呢，都把她放这了……”

许时禅意识回笼的时候，面前一道道被阳光打下的阴影，遮挡了头顶的刺眼光源。

耳边充斥着陌生的人声，为首的女人稍稍弯了腰，和她对视。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许时禅深感疑惑，为什么，被叫小朋友？

她低下头，脚下的路面碎渣横生，她看着脚上的鞋，一双起皮的白色球鞋，码数小的可怜，表面被灰尘覆盖，脏兮兮的。

她动作缓慢，伸出手想拍拍，却在看见手的一刹那，像是不可置信，翻转掌面看了又看。

大脑唰的空白。

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时，她们的身高都比自己高，此刻的自己完全不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她突然想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念头。

重……生了？

*

她对自己的现状几乎是一头雾水，明明前一刻她还站在马路边上，怎么这一会，就到了小时候。

而且，还是她完全不了解的小时候。

此刻的她被方成华牵着手，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女人，看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气质纯朴，但又带着浅浅的书卷气。

许时禅一边打量一边应着她们的话。

“你的家人呢？”方成华问。

很快的回复:“死了。”

听到女孩干脆了当的话，众人的神情明显僵硬住，气氛凝固好一阵，才有人出了声。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许时禅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直接说，我穿越了，我也不知道。

会有人信吗？

“……不知道。”

这下她的声音很小，盯着她垂下的头颅，方成华不免握紧了她小小的手心。

“以后岁兴就是你的家了。”

女人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像是一种温暖的分子，悄无声息的往许时禅心里闯。

“对，岁兴又多了个漂亮的姐姐了。”有人附和道。

许时禅有些眼热。

她忽然想到好几年前，自己被亲生父母丢弃的那段日子，借住在邻居奶奶家，一日三餐都不敢大口吃饭，后来有一回，奶奶的家人回来了，瞧见房子里多出来的人影，拼了命的也要将她送走。

那时候自己几岁呢？

记不清了。

好像是七岁吧。

而现在的她应该是六岁，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号。

*

岁兴是一家小型的孤儿院。

里面的小孩只有七人，加上新来的许时禅，一共八人。

她算是里面的老大。

刚一进去，许时禅就注意到一团疯闹的景象，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没想到方成华直接带着她进到了另一房间，拉开抽屉，拿出登记表。

还没等方成华开口询问简单的信息，她就自然的接过那张登记簿，拔掉笔帽，上面的字像是早就见到了千遍万遍，一点不陌生。

方成华有些讶然，煞有其事的看着她的动作，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像是任何困难都打击不了她。

没一会儿。

“哎，方院长，待会这小孩的被子什么的你去买还是我去买？”林书靠在门边，嗓门很大，像压不住的枪。

方成华头也不抬，目光还落在女孩的侧脸上，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直愣愣的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余光再无旁人，许时禅填完信息，将笔帽盖上，连同登记簿都一一摆好在桌上。

还好现在的她没有忘掉以前的知识，毕竟那么用力学习到的。

这区区几个字对她来说如同小儿科一般。

呀，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是个小孩……

*

从房间走出去，外面吵闹的景象突然噤了声。

齐刷刷的一排往她的位置看去。

某一位不怕人的小胖咧嘴笑开，像是触发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开关，几位小孩都跑了过来，将许时禅围着。

她这年不过六岁，虽然心态老成，但还是被这架势闷的脸红。

“你叫什么名字啊？”舔着棒棒糖的小女孩问。

“你吃好吃的吗？”小胖将手伸进口袋里掏着。

模样看起来和她一样大的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要不要去外面洗脸？你脸上有灰。”

闻言，许时禅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询问，女孩很快应道:“我带你过去。”

来到外面。

小八帮她拧了水龙头开关，哗哗的流水声肆无忌惮的露出声音，许时禅拿了旁边的脸盆接水。

洗完后，她问小八:“干净了吗？”

小八:“很干净，你好漂亮呀。”

后半句话是许时禅没想到的，她听到笑了笑，有来有往:“你也是。”

这年，她们还都没进入变声期，奶声奶气的糯米团子，在一声声夸奖中咯咯的笑。

*

入夜后的气温凉的很快，洗漱过后的众人吃过晚饭后都躺在床铺上静静地听着林书的童话故事。

白天的林书嗓门又响又烈，可一到晚上，尤其是现在讲故事的她，平生让人不难怀疑这是两个人。

在精彩的故事声中方成华走了进来，动作很轻。

进来之后自然的坐在老幺的床头，哄她入睡后，又继续着下一个。

直到来到许时禅的床前，她们都已进入梦乡，方成华柔声问:“怎么不睡啊？”

“一会就睡。”

她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她听见林书和方成华的交谈声，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

次日，许时禅被小八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乌黑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而轻垂着，她瓮声瓮气地问小八:“我上班迟到了吗？”

小八一脸不解:“啊？”

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的许时禅抓了抓头发，胡乱扯了些别的东西，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她看了看其他床位上的人，绵长的呼吸声落在耳侧，那些小小的一团，以及自己站起来还没两层床铺高的床位。

感觉还是不真实。

跟着小八洗漱，然后吃早餐。

她注意到桌上并没有方成华，正想问一旁抱着老幺的林书，就被门口突发的声响吸了注意。

“林书，快过来！外面有个小孩！”

方成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手撑着门框，林书听见声音之后立马将老幺放下，对着许时禅的方向:“老大，你看着她们。”

许时禅没太惊讶这种情况，对林书点头。

目送着两人出去，她走到老幺的身边，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用小勺喂着面前的奶粉。

一旁的小八凑上来:“姐姐，妈妈她们怎么了？”

妈妈指的是方院长一行人。

“可能我们又会多姐姐和妹妹了吧？”许时禅猜着。

没过多久，方成华就走了进来。

怀里抱着看上去几个月的小孩，皮肤白里透红，此时正在睡觉。

均匀的呼吸，鼻孔细微撑起，又松下。

方成华将他抱到自己的房间，也就是昨天许时禅填写自己信息的地方。

进去没多久，响起一阵哭声，林书和方成华两人互相哄着。

又过了几分钟，方成华把许时禅叫了过去。

怀中襁褓婴儿面色绯红，着实把这大人累的够呛。

方成华:“小时，你把登记本拿出来写个信息。”

林书在一旁很是惊讶:“老大会吗？”

方成华睨了她一眼:“你待会不就知道了？”

许时禅拿出来，来到她们面前:“写什么？”

“名字那写小九，性别男。”

许时禅眉梢轻抬，她原本以为，岁兴只要女孩子……

男孩子也会被抛弃吗？

她同情的看了小孩一眼。

“特征的话你写上，右手腕有个粉色胎记。”

粉色胎记？

她的视线下移到特征的一栏，方成华的声音却始终挥之不去似的。

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些记忆。

那是自己工作时研究的对家艺人。

并且自己还曾亲自拟写过一则标题。

#周弦温——圈内手腕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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