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不出意外，身侧的人已经消失，整个偏殿空空荡荡仿佛没人来过，今日的早晨却没有往日的寒冷，看着炭盆里新添的炭，原来身边有人是这种感觉。

利落的披上外衣，腊月的冷空气随着被我推开的殿门猛的扑向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哈出一口白雾，院中一个男人一袭单薄的白衣，在寒冬的清晨中舞剑，剑光划开晨雾，留下道道白烟。

怪不得叫云朝雪，他与冬天浑然天成，寒酸的小院与舞剑的少年格格不入却衬的他格外熠熠生辉，微弱的阳光被雾打散，朦朦胧胧为他勾勒出金白的轮廓，我仿佛看到天人下凡，不禁呆住不动。

云朝雪随着姿势的转变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他快步向我跑来，额头皱起的眉将白皙温润的皮肤凝结在一起：“公主怎的穿如此单薄就出来了，早上是最容易风寒的，快进屋去。”

我回过神，不知为何有些不知所措，离开奶娘后再未听人和我讲过这样的话。

“你去回过话了。”看着他身上换掉的衣服，猜想他应该回去收拾过行李。

“是，公主恕罪。”他停住脚步，仿佛在思考刚刚和我打招呼是否逾矩了。

“无妨，备早饭吧，等下同我拜见母妃。”不知是否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刚刚看到云朝雪莫名心悸，我立刻关上房门生怕多说一句便会失态。

云朝雪在门口站了半晌，最终转身向小厨房走去，一炷香的时间，我已然穿戴洗漱完毕。正殿中桌上摆着久违的四菜一汤，虽没什么油水，但也好久没有用过如此正式的早饭了，母妃坐在主坐用调羹慢慢搅动一碗清粥，云朝雪站在一旁等我落座。

“母妃，他是秦良遇，昨夜霜重路滑，儿臣不慎滑倒被秦公子所救，秦公子身手了得，儿臣欣慕，遂纳了秦公子为面首，不知母妃是否首肯。”我恭恭敬敬的在母妃旁下跪行礼，云朝雪也随我一同跪下道：“罪臣秦良遇身份卑贱，自知不配同长公主并肩，昨夜一遇乃是罪臣万福，奈何长公主风姿绰约，让罪臣一眼误终生，罪臣只求此生能服侍在公主左右即可，别无他求，求燕妃娘娘准许。”

母妃闻言并未抬头，依旧翻搅着清粥缓缓道：“秦南质子，你身份特殊，本宫做不了主，还需问过皇上的意思才好，本宫同染儿在宫中处境算不得好，你若想借东风恐是借错了人。”

云朝雪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燕妃娘娘明鉴，罪臣对公主绝无二心，罪臣自幼在宫中长大，对后宫之事多少有所耳闻，燕妃娘娘与公主福泽深厚，罪臣能得机会伺候在旁已是万幸，宫中事物繁杂，罪臣自认愚钝，不愿沾染其中。”

母妃思索片刻，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如若皇上无异议，你们便去内务府登录吧，本宫老了，管不了许多了，天冷了，地上凉，你们起来用饭吧。”

不知为何，早知是这个结果的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我和云朝雪一起谢过母妃随后落座。

“公主尝尝臣炒的鸡蛋。”云朝雪笑着夹起新鲜的鸡蛋熟捻的放入我的碗中，我微微一怔，好家伙入戏这么快，这我能输？我一口将鸡蛋吞掉，眉眼含笑的看向他：“秦郎做的比御膳房还好吃。”一声酥软的秦郎叫的云朝雪身体僵直，看着他渐红的面颊和不自然撇开的眼神我久违的放松。

“吃饭还打打闹闹的。”母妃抱怨道，但看母妃的神色，她也很久没有如此放松惬意过了。

早饭过后，我同云朝雪拜别母亲去拜见父皇，走在去养心殿的路上，我与他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一段无人的石子路我俩仿佛在竞走一般，终于我忍不住跑了起来，云朝雪紧随其后，身上的伤仿佛消失了一般，轻松写意的跟着竭尽全力奔跑的我，突然我踩上了一颗圆润的石头，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云朝雪拦腰接住了我，“公主可以有受伤？”他放稳我之后左右检查起来。

“你为何不同本宫讲话。”我无视了他的询问。

云朝雪在检查过我确定没有受伤后缓缓说，“用饭时属下多有逾越之举，属下怕惹公主厌烦。”

我一时之间有些烦躁，“那你就一辈子别说好了。”我转身打算快步离开，云朝雪却拉住了我的衣袖道，“冬日路滑，公主莫要走的如此快了，当心受伤，公主可愿扶着属下慢慢走。”说罢他放开我的袖子，抬起右臂放在我与他之间。

看着他坚定地眼神我心生无语，他应该是认真的，我半不情愿的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缓缓前行。

“公主，”云朝雪边走边道。

“干嘛？”

“公主以后可会唤属下一次云郎？”

我停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随我停下才幡然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急忙跪下：“属下万死，属下失言，请公主降罪。”

看着他自责的神色我也慌了阵脚，“无妨，本宫全当没听过，快走吧父皇该是已经起了。”

一路无话，面见父皇让云朝雪格外紧张，看着他逐渐发白的唇和冰冷的手臂我不禁失笑。

养心殿外我与他双双跪着等待传唤，他轻轻喘着气调整呼吸，我无聊的扣着贵妃赐我的新衣裳。

“传 纯熙长公主 与 秦南皇子 晋见。”

我二人移步殿内，都没有抬头，父皇见我们进来便让所有宫人出去了，待殿门一关，殿中只留了我们三人。

“父皇别来无恙，儿臣甚是挂念。”我低头跪拜。

“行了染染，你多装一秒父皇就多难受一秒，平日书信里你一口一个老头儿，如今有外人你倒是肯称我父皇了，我还得谢谢朝雪呢。”父皇从龙椅上下来，一失仪态的慢跑过来，“染染快给父皇抱抱，一年不见可长高了，再过几日便是你生辰，17岁的大姑娘了，想想要什么礼物说与父皇，父皇虽不能为你设宴，偷偷送个东西还是可以的。”

我也不装了，用手挡住这个失态的老头：“父皇的礼物怕不是已经跪在这殿中了。”

这时父皇才低头看跪在我旁边的云朝雪，此时的云朝雪依然不敢抬头，但我仍旧可以感受到他的震惊以及恐慌。

“臣云朝雪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你也别这么放不开嘛，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父皇直接打断了云朝雪的请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我聪明的染染，父皇这戏本子想了半个月呢。”

“父皇待染染之心着实日月可鉴，这寒冬腊月要将染染送去西北吹冷风，何日出发？“

父皇一改嬉闹的神色，“染染你也知道现在朝中局势风云诡谲，西北通商一事朕已收到蒋朝阳的谜折，想必也是出自染染的手笔，户部老臣多于北郡王牵扯过深，西北民情紧急，朕思来想去还是染染去最合适。”

“儿臣领命，可想好说辞？”

“那是自然，你除夕新收面首，朕念及多年未曾照顾你，开恩准你与新面首同游江南，届时秦良遇关押的宫殿朕会烧掉，所有伺候过的宫人一并丧生火海，江南处都是朕的人，说你游过你便游过，但西北边境处的官吏不好对付，朕会颁旨特派红顶商人前去扶持通商，只不过你二人要万事小心了。”

“父皇所言极是，红顶商人不比朝廷命官，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所以朕特意选了朝雪给你，锦衣卫中朝雪容貌出众，被公主看中不引人注意，同时武艺过人，定能护你周全。”

“臣定不负所托。”云朝雪始终跪着，如今闻言将头埋的更低。

父皇正了正神色，“朕知道公主才貌双全，你小子可别生出什么不臣之心。”颇有一副对待新女婿的敌意。

但云朝雪格外认真的答到：“臣卑微，深知锦衣卫不能被公主托付终身，此行绝不犯公主分毫，请皇上放心。”

父皇听后哈哈大笑，将我二人送出殿外，我却有点空落落的，是啊，锦衣卫是太监怎能同公主有什么未来。

又是一路无话，一路边思考边走到了内务府，看着云朝雪喜笑颜开的同内务府的公公周旋，一副新婚燕尔的喜悦，不知为何我恹恹的提不起力气。直到公公笑着让我们在公文名录上签字，我的手被云朝雪牵起：“公主，臣此生定不负你。”

看着他的眼神我一时不知他在这假戏中作何感想，我也不该被这美色所骗，想罢我也笑着回应他：“染染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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